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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歌、演戏、写书，是她的职业。流浪、恋爱、思考，是她与世界的秘密交往。她的那一番小天地，纤细脆弱，不堪重负，却凭着她精灵般的聪明和韧性，勉力支撑，显出一种别样的性感。

　　Child women

　　以偶像歌手出道，一演电影却是侯孝贤的电影，《好男好女》和《南国再见南国》。电视剧呢，也都是文艺类的，《人间四月天》、《风声鹤唳》和刚刚拍竣的《画魂》，她的角色都有一点偏精神分裂。

　　“这些角色都不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是他们选择我。侯孝贤、关锦鹏，他们都讲过同一句话，他们觉得我有很多重的人格。觉得我有一个很女性化的外表，可是我有一个很小男孩的内在。他们觉得很奇妙。Child women。天真和世故的综合体。在我身上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大师因为她的天真和世故而选择她，唱片公司因为她的天真而选择她，而她，凭着直觉做出各种选择。她喜欢跟侯聊天，因为能得到更大的视野，她喜欢一个在乡间拍戏的群体，蹲在乡间吃盒饭。她喜欢写作，沉湎于不着边际的《生死遗言》，就像她说话，逻辑性差但粘力很大，滔滔不绝，柔情万丈。

　　她知道自己的优点是感受力很强。“你生命中有什么东西没有发挥出来，可以通过角色去放大。”

　　那时年轻

　　偶像和自我，她以为她可以两边游走，可以享其利而不负其责，但她注定要痛苦。说到底，只是因为年轻罢了。因为年轻和聪明，才会那么以为。

　　她喜欢当偶像，得意于十七八岁时在排行榜上第一名。她可以不停地去换衣服，看不同的自己，短时间跟各种人接触，受人追捧。但偶像给予自我的空间能有多少？一年里面有两三次喝个烂醉？在她出专辑的时候接受她自己写的歌词？但是，清纯玉女接受采访时怎么能脱鞋？怎么能把脚放在桌子上呢？天哪，偶像怎么能说自己喜欢看书，或者喜欢一个搞摇滚的呢？

　　“媒体觉得我虚伪。一个天真可爱的外形，可是老说想把糖衣脱掉，媒体说她为什么老把自己弄得很爱看书很爱思考，好啦知道啦，你爱看书，了不起，你爱读张爱玲了不起。我知道她在看马奎斯(马尔克斯的台湾译名)，村上春树是她的挚爱。你不知道一个偶像面对一个成人世界的时候有多么惶恐？我有思考能力，你们又会说，她不过就是拿出十几个最隽永的作家来抬举她自己。我们公司的宣传就跟我说你以后不要跟人家说你爱看书这件事情了，所有记者都爱嘲笑你，你应该说你最喜欢狗。可是我最不喜欢玩具了，我不喜欢狗，不喜欢洋娃娃。”

　　唱片公司也不愿意她公开自己的恋情，他们觉得两个人的形象太不同了。他们觉得她应该跟男孩子歌迷说，什么样的男孩子我都喜欢啊。而另一方面的实情是，庾澄庆在10年恋爱之后，仍没给过她任何承诺。这种两面夹击，不能说不苦。

　　《流浪的小孩》专辑做完后，她盼望侯孝贤导演的电影。她开始不喜欢自己，不满足于每天早上起床就化妆，每天醒来都在不同的城市做同样的事情。她去英国不修边幅地过一个月，到法国躲到朋友家一个月，到意大利走一个月路。或者睡到3点起床，然后狂吃一顿，吃完继续睡，看书看一整天。她开始安静地去面对自己。但真的舍弃了玉女偶像的位置，她又非常痛苦。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她的敏感是小时候就养成的。养父母，家里最小，日本的中国人，不停转学，17岁入行。“我很爱继母和继父，但他们根本不是我的父母。你去爱人，是很容易受伤的。只要你不爱你的同学，转学时你就不会在意他们会不会写信给你，他们记不记得你。”

　　她迷恋她的亲生父亲，虽然他们见面时间很短很短。

　　“最大的打击是我父亲的过世。我跟他是非常有感情的，虽然他很少出现，但我觉得我已经把他幻化成一个美好父亲的形象，深爱着他。那个很少见面的父亲是非常有魅力的，他有很多女朋友，所有女人都会爱上他，他风流倜傥，他很会吹萨克斯风，他到死之前都在很多很好的场合打鼓。不是父慈子孝那种，而是一个完美的风流的父亲。尤其我母亲非常严格，她母代父职，我对她有畏惧感，就更增加我对父亲的浪漫幻想。我要做歌手时，需要家长来签名，所以我就跟父亲联络。他出现了。他是山东人，很高，凤眼，怎么可以这么帅，怎么可以这样？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穿个白衬衫，黑西装，不管任何场合，一定要带条手绢，擦擦汗，骑着一台很小的摩托车，是女孩子的那种，可能没有钱吧。

　　“半个钟头。他出去就死了，车祸。从此我就很怕失去这件事。我觉得原来一切都会有尽头的。17岁认识死亡是太早。从那次之后我就很没有安全感。包括我现在对自己的小孩子，那种恐惧还会午夜梦回。

　　“都过去了。家庭的问题、工作、恋爱、寻找自我，艺术和商业拉扯我的问题。那10年我怎么会快乐呢。加上我是一个那么爱思考的人。你让我满足于那些衣服多好？你让我满足于在饭店吃饭时旁边人说等一下筷子有刺，伊能静来来来——多好？”

　　经过

　　“我觉得我的人生就是在寻找自己的过程，我在找自己最好的潜力。有了孩子以后有很大的不同。我觉得我的本质都没有改变，更回到17岁的样子了。”说着，她的思维又沉浸到17岁的时候去了。

　　可能另一个时刻她沉浸在对儿子和丈夫的思念中，可能另一个时刻她沉浸在某一个角色里。她依然喜欢沉浸，可她毕竟更能把握自己。她在演戏、拍广告、唱歌、接受采访、旅游、写作——她每天都要写两三千字。她终于以某一种方式固定下来了。

　　“以我现在的状态，这么安稳，也不怕老也不怕死，5年以后还是一个更棒的演员。我的朋友朱天文跟我说你的人生一定要经过，所谓经过，经历了才会过去。现在回头看，真的是经过了。要是没有过往的累积，我怎么可能会演陆小曼？”她希望能成为像萧芳芳那样量级的演员。

　　有人可爱得很性感，张曼玉。有人知性得性感，张艾嘉。“我？可以说纤细得性感吧。”她一开口就背出《生死遗言》中的一大段：“我知道你花粉过敏，虽然我在其他的城市，可是我就会刻意绕开那些花丛；我知道你喜欢喝什么，我就会到有卖那种饮料的地方；我知道你喜欢看那份报纸，我就会在摊上第一个拿起那份报纸……”

　　她像一个永远在恋爱的女孩子。爱别人，爱自己。(文/商周、摄影/吴家辉、化妆/夏春艳、图片创意/Leaf、服装提供/Moiselle.Dio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