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一丹:打老虎需条件 看你是不是武松(2)

2014年07月25日09:36  新浪娱乐 收藏本文     
敬一丹 敬一丹
敬一丹主持焦点访谈 敬一丹主持焦点访谈

  我本来想问,你知不知道把地图印错了,后果有多严重吗?可是一开口我就变了问法:你以前印过地图吗,编过地图吗?那个小伙子说没有,这方面实在没有经验,确实弄错了。

  从这个责任编辑到那个主编,都一副认错的态度,我判定这不是恶性的,只是过失,没强调他们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把那个小伙子由于经验不足带来的原因编进去了。就这样,我心里还在想,节目播了,这个小伙子将来还能评职称吗?

  头儿看了以后说,太没有锐气了,没有锋芒。孙玉胜也跟我说,你不够前卫。中央电视台评论部,口号之一就是“前卫”。

  我试图改变。做了一个“假种子”事件。湖北出现了假种子,我们到现场,看到愤怒的农民把粮库砸了一个大窟窿,误了农时了。我也很愤怒,到处找县长找书记,找不着,人呢?办公室的人告诉我们,县长、书记全都到第一线去了。《焦点访谈》的思路是:真的吗?在哪?我们跟过去。

  县长和书记真在那儿,带着农业科技人员教农民紧急情况下的育种。我就想,我不能在只用被农民砸烂的粮库的镜头,也要用县长和书记如何紧急处置。如果只停留在粮库的大窟窿上,再渲染一下:它如何误了农时,如何影响了农民,伤害了农民利益,这个节目会很火,但后面才是我所看到的全部。

  后面这部分用上了,我起了个题目叫《谷雨话种子》,不是冒着火星的标题。节目播出以后,他们也说“有点温”。《焦点访谈》在那个锋芒毕露的年代,“温”是一种很大的批评。

  南方周末:你接受这种批评吗?

  敬一丹:节目要求和我性格之间确实有冲突,但我也确实不愿意违背内心,我宁可节目温。我的弱点可能真不太适合短兵相接。好人犯错,我下不去手;真正的坏人,我斗不过他。当然我也没有怎么遇到过真正的坏人。

  我去采访失足少年,摄像在旁边说,你跟那个少年犯说话怎么像孩子的大姨似的?在我眼里他首先是一个少年,然后才是“犯”。

  后来《焦点访谈》实行了总主持人制,我们这几个总主持人更多从事演播室的工作,我就慢慢感觉对位了,演播室需要和现场拉开一定距离,它需要沉下来思考,主持人的言论不仅仅是锐,更重要的是分寸。

  南方周末:锐和温之间的分寸,怎么平衡?

  敬一丹:一次在《直播中国》里的一些采访细节,我就放弃了。

  采访一个女孩,她家境非常困难,爸爸在小煤窑做事,她去给爸爸送饭时,小煤窑出事了,女孩提着一瓦罐的午饭,眼睁睁看着她父亲出不来了。先期已经确定了这个女孩可以接受采访。我看着她,七八岁的样子,我说不能采访。为什么啊?物色的几个小孩里,这是最困难的,也是最有效果的。我不能让这个女孩再重复自己看见父亲再也出不来了的那种情景,我绝不能采访。

  我问女孩,家里还有什么人?说还有叔叔。成年人承受能力比较强,我说可以采访叔叔,让他来复述矿难情景。后来这个小女孩只是在镜头里出现,我都没有让她说话。

  这种放弃,可能会让一期节目失去了一个看点泪点,但会让我内心安宁。

  而且常态也不一定不能说明问题。我们后来采访了一个家境平平的小女孩,叫杨芳,父母双全,有个姐姐,都是普通农民。我就看她画画,画的熊猫、竹子什么的,全都是蓝色的,我问她竹子什么颜色的,她说绿的,我说那为什么用蓝的呢,她说,我只有一支圆珠笔。这就成了一个点。老师说他自己也没有彩色粉笔,要画一朵红花,只能用白色粉笔泡在红墨水里晒干了,变成红粉笔,给同学们画一个红色的花。

  这组镜头播出以后,这个小姑娘收到了全国各地寄来的几百盒彩色的笔,老师把这些彩笔分发给了同学们。

  南方周末:这是对待弱势群体,对待强势群体呢?

  敬一丹:《焦点访谈》对人的干预很厉害,他们用了一个词说《焦点访谈》“毁人不倦”,经常我们节目播出第二天,对方就乌纱落地,对这些人来说,命运就改变了。

  《焦点访谈》越火,我就越觉得我们得谨慎,你的每一个镜头,都可能影响这个人的命运,不管他是强势还是弱势。

  我们要承认自己的有限,否则明天我可能会为我昨天说的话脸红。当特别热闹的现象出现,节目必须面对它的时候,我要“留有余地”,我不会在节目里做出欢呼状,经常会是问句,留一点空间,空间是留给观众的,也是留给时间的。

  过把瘾就死,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过把瘾就死,也不是成年人的态度,我们不是要很多愤青在这儿表达。

  《焦点访谈》最初,如果拍到不许拍照、推搡记者挡镜头时,特别暗自兴奋,初期时这些镜头我们直接编到节目里,很有力量,大家一看就会觉得:那是坏人。但这种判断太简单了。

  后来我们主动减少,甚至不让用这些镜头了,应该说《焦点访谈》从最初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慢慢也变成了讲理的中年人。

  “你可以简单地把她们看成坏女孩,我不能”

  南方周末:你怎么看待今年初《焦点访谈》做的“东莞系列”,影响很大,质疑也很大。

  敬一丹:东莞这期,是一边制作编辑,一边在录演播室部分的。我还没看到编成的节目,就已经在录演播室了。后面的大屏幕,镜头是一排女孩站在那儿等待挑选,我说不能用,他说我们只能在那几个镜头里选了,我说你可以用街景,招牌不是也能说明问题吗?

  演播室工作环节,我和其他工种不是上下级关系,但是那天,我坚持所有有女孩的镜头都要打马赛克,看不出面目的时候,才录。有女孩的近景也不行。我最直觉的想法就是,她们家人看到会怎样呢?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们是这个事件的最末端,事情根源,不能最后落在这些女孩身上,你可以特别简单地把她们看成坏女孩,但是我不能。

  让我特别难受的是,节目播出后,我看见有些女孩没有打马赛克。我就问他们,为什么这些女孩没有打马赛克?没人给我一个回答;我说为什么那些经营者有的反倒给打了马赛克呢,你要保护他们的隐私权,还是保护他们正在调查事件的权利?但那些女孩不是更应该保护吗?我觉得这个不用什么大词,最朴素的想法,她如果是你的邻居呢?她们还那么年轻,这是人之常情,还不要说新闻伦理。这件事让我特别难过。

  北京大学电视研究中心,每年底有一个电视批评的发布,叫“掌声与嘘声”,其中的嘘声就给了屏幕上那个该打马赛克而不打马赛克的现象。这种情况屡屡出现,这个很容易被理解的新闻伦理,为什么会屡屡突破底线呢?

  我且不议论这个报道怎样组织的,报道频次,都有值得我们思索的地方,仅仅是离我最近的这个细节:片子里边为什么不打马赛克?

  后来我看到其他媒体同行对东莞事件的后期调查,我觉得有些就是负责任的,不是那种热闹的。

  南方周末:有人批评《感动中国》没用,你当时表示不理解,现在认同了吗?

  敬一丹:有它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没有它会有缺失。什么叫有用,这个用是直接推动吗,能立竿见影解决吗?我还是很看重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存在。《感动中国》,我最肯定价值,就是它是给我们信心,在一个我们经常感觉混乱的时候,这些很单纯的人给我们一种信心。如果没有这种信心,我觉得很危险。

  我一直弄不清,网上吐槽的人,是认真的,还是有点故意的?当我和他面对面的时候,在真实生活中,他也这样吗?

  你凭什么说“必须”,你为什么要说“应该”

  你凭什么说“必须”,你为什么要说“应该”

  谈小崔

  小崔有病,大家特别心疼;小崔睡不着觉,所会安排在下午和晚上开,让他上午睡觉,没人抱怨,大家都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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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得得)

文章关键词: 敬一丹焦点访谈老虎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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