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娱乐讯 今夏最受热议的话题日剧《半泽直树》已于9月22日落幕,在过去两个月中,剧中台词成为流行语,剧集周边产品屡屡脱销,主演堺雅人身价飙升,播出期曾以瞬间最高收视50.4%刷新日剧新世纪纪录,对由木村拓哉主演接档的新戏也带来巨大压力。但这部以主角名字命名的夏季剧并非从一开始就万众期待,相反,其银行业背景和金融题材在事实上造成对日剧传统收视人群的挑战,首集沉闷的背景交代、憋屈的职场遭遇、几乎无感情线的设定使其完全不具备高收视的潜质,然而,堺雅人和《半泽直树》却以不断创造奇迹的标题刷屏了整个夏季档。
背景:日本经济史消失的十年
《半泽直树》的时代是上世纪末日本泡沫经济之后,主人公半泽直树大学毕业参加银行面试,这个将近两分钟的长镜头被打上了柔和的光,镜头一直耐心地给半泽面部特写,他也耐心地向面试官解释自己的应聘理由,面试结束后,一个远镜头为我们呈现了银行面试会场的惨烈情况,整个大厅布满了小隔间,每个隔间前满坐焦虑不安的应聘者。这是1991年,也是日本经济史上最为严重的房地产经济泡沫破灭的时候。
20世纪80年代后期,为了刺激国民经济,日本央行采取了宽松的金融政策。1985年,美国、联邦德国、日本、法国和英国五国达成后来成为日本经济“梦魇”的“广场协议”,美元贬值,日元升值,大量资金流入了房产及股票市场,其结果使得房地产价格暴涨。受此影响,许多日本国民开始炒股票、房产,进行各种投机活动。剧中半泽的上司东京中央银行大阪西分行行长浅野匡也正是在此时开始炒股,据他向半泽解释时所说炒股的目的开始只是为了赚点小钱,后来发现有利可图,就希望能尽早还清房贷。堂堂一个大型银行的行长居然买不起房子?这在当时的日本其实非常普遍。从1986到1989年,日本房价整整翻了两倍。到1989年,日本地价总额竟然是国土面积大约是其二十多倍的美国的地价的4倍。当时能够买得起住宅的只有极少数人,而城市里普通的工薪阶层甚至连房租都无力支付。到了九十年代,随着国际资本的撤离,由外资推动的日本房地产经济泡沫迅速破灭,日本经济遭受重创。半泽直树就在此刻进入银行业,他面临的是日本经济最为低迷的时期,这段动荡的时代被称作日本经济史上“消失的十年”。
主妇VS情妇:日本女性的爱与欲
《半泽直树》全剧主打男性职场奋斗史,生活上既无缠绵情爱戏也无吸睛情欲戏,但由上户彩出演的半泽妻子博得了诸多话题,而由情色女星坛蜜出演的反派更是非常抢镜,她们分别以主妇和情妇的角色传达出了在男权主导之下日本女性的爱与欲。
坛蜜在剧中出演反派东田的情妇藤泽未树,这位新一代日本性感女神被日本媒体誉为融合了死亡与情色,其丰富的人生背景赋予其成熟女性的威严,同时迷蒙的双眼又传递出难以抗拒的童真。坛蜜剧中的角色出生低微,她委身于东田满,同时又与他身边的小喽啰周旋,似乎一直承担着许多的阴谋,每一个镜头里的眼神都似藏有惊人的秘密,唯有一处细节暴露了她的本真,半泽在酒店门口截住东田满讨债时,她果断用装着硬币的包打退半泽,东田催着逃走,她却急匆匆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硬币,在雨中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捡起掉落的几枚硬币这个动作设计得实在细致,因此当揭示出她所有的作为都只是为了开一家指甲店时,观众觉得失落又合理,剧中的坛蜜既有委身求全的无奈之举,又有人性与理想的观照,当半泽最终打倒东田,她一袭华丽长裙,浑身洒着白光,侧身立于镜头远处冷眼旁观,既无全身而退的得意,也无对旧情人的一丝同情。选择坛蜜来饰演情妇藤泽未树确实是绝佳的选择,两个女人的人生在剧中与现实之中微妙地互文了,从身体性与社会性的双重层面诠释了欲望的意义。
与坛蜜角色的大受观迎不同,剧中饰演半泽直树妻子半泽花的上户彩却在近日的最讨厌女明星中排名第三,有观众认为她在《半泽直树》中表演太夸张。不得不说在这部电视剧被如此看好的情况下扮演主角妻子的演员却遭到嫌弃着实让人有些意外。半泽花是一名典型的家庭主妇,每天给丈夫准备可口的饭菜,接送儿子上下学,平日里插插花,社会交往也仅限于半泽银行的家属圈。她忠实于自己的身份,规规矩矩,没有任何逾越。丈夫不愿多透露工作中的烦恼她也不逼问,而是向婆婆寻求支援;即便不想同其他银行家夫人交往,也把这些事务当作自己的工作;即使面对半泽得意时夫人们的巴结和失意时的冷言冷语也只是一笑置之。心无城府的半泽花努力适应银行业后宫的生存法则,同时在家中又撒娇卖萌营造与职场截然不同的温暖。剧中的她甚至都不是一位爱人,半泽与她的亲密止乎拥抱,没有任何肉体之感,与华丽登场又迅速谢幕的坛蜜相比,她则是绝佳的诠释着女性爱的意义。
半泽直树:温柔的复仇者
堺雅人饰演的半泽直树自然是全剧的绝对中心,他剧中的父亲在泡沫经济时代经营自家的螺丝厂,然而他引以为傲的工厂受大环境影响也走向了倒闭的关口,当他跪在大雨之中苦苦哀求产业中央银行(2002年 受经济危机影响与东京第一银行合并成为东京中央银行,即现在半泽直树供职的银行)提供贷款被拒绝之后,无奈之下选择了自杀。亲眼目睹父亲自杀的半泽抱着父亲的遗像向他作最后的告别,彼时他一定做出了日后要走上银行职员之路的决定。所以有人怀疑这是一部复仇剧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螺丝帽上沾满了少年的血恨。不过,向谁复仇呢?向直接拒绝了父亲的那位银行职员吗?这样考虑格局未免太小了些。半泽有更大的企图,是要预备当自己有能力走到“更上层的地方”去时,向曾经戕害了他父亲一辈人的银行以利益为第一考量、“表面上一团和气”的体制复仇。
剧中旧体制的代表大和田对银行有自己的定义,当半泽问起大和田理想的银行是什么样的,大和田回答道:是支撑着这个国家经济的世界第一大银行,我们的银行如果垮掉了,会有成千上万人流落街头,“银行要为了日本经济运转而生存,些许牺牲是在所难免。”在大和田这位野心家眼里,银行只有做到最强大了才能有精力顾及每一个个体,因此在做到最好之前些许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甚至是必要的,大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意味。而在半泽看来,银行只是为了放贷,赚利息,仅此而已,“所以我们才要准确地鉴别借款人,并对他们的未来负责。剑拔弩张的派系之争我也管不了,但是有一点绝对不能忘,我们银行职员不是为了保护银行而工作,而是为了这个国家的劳动人民在工作,不是人民为银行,而是银行为人民,这个理念绝对不能忘。我们不是为了上司和组织在工作,即使对面企业规模再小,只要他们在认真工作,我们就没有权利践踏他们的热忱。”大概也正是这种异端对抗体制的理想主义吸引了职场中的收视人群。
根据调查,《半泽直树》的观众有不少是公司职员,大家纷纷表示半泽“即使被逼到绝境也总能找到活路杀出重围,逆转形势。那样的人真让人羡慕啊”,一位下班后在小店与同事一道喝着小酒的大叔感叹道“看得真爽快啊”,他的同事则补充“这样的人在电视剧里不会被开除,但是实际生活中,在普通的公司不是被开除就是被降职,这我还是知道的。”就像半泽直树的扮演者堺雅人在被问及如果面对半泽一样的处境会做出怎样的反应时,堺雅人无奈地露出招牌式笑容,说,“被耍了的话,用微笑奉还”,半泽直树有“敢于说出正论的坦率。即便是想学他,也无能为力。我的人生充满了妥协,喜欢把手打在比较低的地方。”现实生活中大概是不太可能有几位衷心的下属,几位仗义的同僚,一位善解人意的妻子和一些陌生人的相助就能所向披靡的,大约正是这实际生活中无法达成的心愿——横扫障碍,炒掉老板——却被一个虚构人物帮忙彻彻底底地实现了这种酣畅淋漓感让人觉得自己也出了口恶气吧。
父辈的旗帜
入职面试时半泽说了一个完全颠倒了真相的谎言,以半泽的能力靠自己的本事进入银行应该不成问题,为何要编造一个故事呢?大概编剧从一开始就想表明,主人公半泽从来都不是一位我们理想中的完人。以他的能力与手段,稍稍剑走偏锋,就可能步入魔道,他是一个能适应现代社会弱肉强食的丛林原则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他先是利用竹下拍到的照片威胁浅野,让外厉内荏的浅野慌了阵脚;又偷得浅野的巨额汇款单,间接疏通了“浅野-未树-东田”这条线索;最后想方设法从未树手中取得关键证据。如果没有父亲一代人的原则作为基石,他恐怕也会成为让人畏惧的人吧。
半泽直树一路神挡杀神,佛挡弑佛,途中虽有羁绊,却也走得顺顺当当,这不仅因为他有能尽人事的强大能力,对业务精通,对客户诚恳,对自己想要终生从事银行业的理想有清醒的认识及将之转化为实际行动的果敢与决断,无丝毫懈怠,死到临头也不言放弃,如此刚烈的性情真得需要柔情来化解。5亿贷款事件带来的巨大危机,同僚们忠心耿耿的相助,同期好友神一般的助攻,妻子时不时一句警言,都成为他进攻路上强大的推手。好在也不完全旨在报复,亲人间的柔情、同僚们的默契,山脚下的辉煌灯火,都隐隐呼应着半泽直树身上的微光。同样是以牙还牙,对于东田他毫不留情,对于浅野却放下一马,终究还是因为浅野有一位了不得的贤妻。一位尽管贪赃枉法但会在周末时候带着家人去海洋馆的父亲似乎比一位终日花天酒地无法无天的浪荡公子更值得同情,还不是因为这其中多了家庭、多了羁绊,多了些许人性。遭遇恶必然想到报复,报复本身也沾上恶意,一位复仇者身上的戾气必然得依靠诗意的理想来中合,否则,这样一部充满了“以牙还牙”的人生准则的剧何以有如此高的收视率?
“不能像机器那样工作,要重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父辈人的准则都是“信用”二字支撑起来的。因为“信用”二字,无法得到银行贷款而濒临破产的半泽慎之助自杀,他不单单是为自己的产业不能维持而绝望,而更多是因为无颜面对与自己共进退的同僚与他们的家庭;因为“信用”二字,半泽的母亲艰难地继承了丈夫的遗志,小小的螺丝钉不仅支撑起孤儿寡母的小家庭,也是整个日本经济基础上最温暖的闪光;因为“信用”二字,竹下先生也与半泽父亲一样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们不只是为一己苟活;也是因为“信用”二字,半泽才负载着父辈的期待,在打完第一场漂亮的仗之后让所有的下属也都论功行赏荣耀加身。人处于一定的高位,就必然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影响。如果失了“信用”,就会像大和田、浅野之流,人性尽丧,人心尽失;守住那难得的信用,才能守住山脚下的万家灯火。(慕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