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之后,我再次来到桂林,第三次参加这个城市的摇滚音乐节。当我看到山水音乐节的大型户外广告牌一路林立,从市中心到郊外音乐节现场,我在想,这个城市究竟有多少人在热爱摇滚乐?
互联网的时代,尽管有海水般的资讯,人们为什么还更加渴望一场音乐节?因为那是一个温暖的广场,在那里,大家“以音乐的名义”,去向 一个时代问好,无论那是一个好的时代,还是一个萌的时代。
而一个城市要等多少年,才能等到一场音乐节?
2012年的山水音乐节,大牌依然是最吸引人的,而年轻一代的乐团和音乐人,也在迅速成长。从这一次的名单,我们看到了中国摇滚与新音乐20年的一个横截面,一场音乐节的排兵布阵,也考核着策划者的判断力。汪峰[微博]、谢天笑[微博](两大摇滚教父)、窦唯(摇滚夸父)、左小祖咒(摇滚神父)第一次对决山水音乐节,堪称中国摇滚四大国父的一次黄金检阅。他们的音乐各领风骚,当你站在台下时,你可以感受到他们不同的气场与情趣、乐迷不同的掌声与欢呼,他们的串场词也是相映成趣的。左小祖咒在唱《钱歌》前,他甚至带点挑逗的说,“你们什么时候把欠我的钱还了”;汪峰在唱一首歌前则以激昂的呐喊与歌迷互动,“我想听到你们的声音。”
去年山水音乐节本来想邀请周云蓬[微博],但因为他要参加台湾的“流浪之歌音乐节”而作罢,今年终于如愿以偿。在一年年的四处吟唱中,他和左小祖咒、黄耀明也成为很好的朋友。今年,他参加了台湾的“走江湖”巡演和香港的“暗中作乐”音乐会。10月4日晚上,他依然是一个人的民谣。山水之间,听这样宁静的歌,似乎是更连贯的。
独立厂牌‘海石唱片’带来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山东歌手老潘以一首新歌《我自由了》,非常平静地展示了一种饱满的力量。民谣,就在这种平铺直叙中直抒胸臆,唱到了无数人的心底。石家庄乐队梅卡德尔第一次登上大型音乐节舞台,主唱赵泰唱到高潮时脱去上衣,他向上提拉双臂,那骨瘦如柴的造型仿佛一场殉情,《我无法停止幻想》释放出一种阴郁里的爆裂,让乐迷一次次沸腾。90年代末中国地下音乐的那股压抑和爆发,在忍辱了十多年北京摇滚唱片厂牌寡头包装制的拙劣表演后,在他们身上又重现了新的微光。
在今年山水音乐节的艺人中,沼泽和玩具船长都是第二次参加,他们和米粉乐团的音乐代表了南中国摇滚一种新的气场。年青一代创作歌手石狮第一次登上大型音乐节的舞台时一点也没有怯场,《上班》这样轻松流畅的歌可能是大众更需要的。他无法想象,和他同台演出的沼泽,在他4岁时就组建了(1993年)。沼泽的器乐摇滚,慢慢脱离了后摇的轨道,朝着一个新的方向摸索。
有的时刻必定会成为一个记忆的坐标。10月5号20点30分到21点40分,左小祖咒带领他的五人乐队登上了山水音乐节的舞台。从《大话喷子》到《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一个小时的演出,其实已经是‘万事如意’演唱会的一个浓缩版。当我挤在观众席的前几排,和一万多人一起尖叫、欢呼,大合唱时,那个场景可能会成为我记忆中非常持久的一段。1998年12月,祖咒到广州参加“以音乐的名义”音乐节时,他还是以NO乐团的身份。14年之后,我们已经从二十多岁的青年成了四十出头的人。祖咒、李九君(原名李剑)、李延亮、王澜,这其实是二分之一的NO + 二分之一的超载。90年代中期的中国地下音乐,就以这样的站位呈现了一个更详实的造型。难以掩饰的狂喜中,我听到全场是这样点歌的,“野合万事兴”、“小莉”、“爱情的枪”、“钱歌”、“阿丝玛”、“皮条客”、“苦鬼”……这些跨度十多年的左氏名曲,很难说哪首歌比哪首歌更深入浅出,只能说它们一次次深入人心,准确地传递了一个微妙的信号。一个女声喊完“左叔,我爱你”,一个男声接着喊“左叔,我也爱你。”看到这热烈的一幕,左小祖咒不得不回应,“我被你们感动了”。整场演出,左小祖咒没说多余的废话,他把时光更多留给了音乐。我把左小祖咒的五人乐队称之为“万事如意”乐团,而陈伟伦自然扮演了乐团的神经中枢,他的编曲如同一部好莱坞大片,隐藏了无数的故事与悬念。很多没有看过左小祖咒2010年“万事如意”演唱会的人,其实已感受到了那场演唱会质感的60%。左小祖咒对乐手排兵布阵的整合能力,在这场音乐节上已经非常明显地体现。当一个驰骋中国摇滚乐坛18年的跑调天王带领大家一起跑调,当一万人和左小祖咒一起大合唱《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钱歌》、《小莉》这些“左派情歌”时,你会发现,一场摇滚乐的变革已经无法阻挡了。
当一个一度消失的抗议歌手重新站在舞台上时,我相信那歌声里传达的不仅仅是乐观的精神,还有那股精神和一个时代的微妙对话。
2012山水音乐节的宣传单张,我留了一份。等再过10年、20年,拿出来看看,一定很有意思。邱大立/文 蔡鸣/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