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崔健:中国现在就是缺乏活力

2013年05月06日19:55  中国新闻周刊 微博
崔健(资料图) 崔健(资料图)

  专访崔健:中国现在就是缺乏活力

  崔健:我总在一个位置想办法发力,但这个时代没给我提供互动的机会

  其实崔健从未停留在过去的辉煌里,他乐于与每一个时代互动。但当下,他每次发声,却很难得到时代正向的回声

  本刊记者/王臣

  (声明:刊用《中国新闻周刊》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期待正常地走路,一天走一步,对我来说就是退步”

  中国新闻周刊:80年代开始,摇滚乐的影响力空前兴盛,如何看待那个时代的受众和文化土壤?

  崔健:那不是一个真正的摇滚乐正常发展的程序,我只是觉得那时候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有影响力不一定是在发展。那时候只是一种现象,不是一种文化。

  一个现象可以不存在基础,任何时代都可能出现这样一个现象。但是作为文化的话,需要根深蒂固的基础,包括平行的政治现象,还有跟经济环境发生的关系。那个时代下,社会并不允许被批判,比较脆弱,但其实任何一个经常受到批评的社会,是抵抗力强的表现。

  中国新闻周刊:但从市场反应来看,90年代看似是摇滚乐发展最兴盛的时期,1997年开始走向衰落,原因是什么呢?

  崔健:分成两个吧,文化现象和市场现象。那时候也没什么市场,也没有一个大环境下的强或弱的区别。

  文化方面,流行音乐也刚刚开始,发展也很快,而且中国的环境也允许流行音乐发展,却不太推广批判性音乐发展,甚至审美上也接受不了,到现在仍然接受不了。比如,我在电视台演出的时候到现在还经常受到一些无理由的审查,《新长征路上的摇滚》《红旗下的蛋》《一块红布》不能通过,这些都是1990年和1995年的歌,被批准合法上市了,但这程序不被演出界承认。

  中国新闻周刊:经过20多年,你觉得摇滚乐在中国的发展进步了吗?

  崔健:对中国摇滚乐生存的环境,曾经也有人说过让摇滚乐自生自灭,但这个过程当中,我们发现摇滚乐自生,但是没有自灭,但还是被放慢了步伐。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说我们有一些机会,也应该珍惜这些机会,但期待正常地走路,应该是一天走十步或者一百步,所以一天走一步,对我来说就是退步,因为别的东西发展得太快了,文化发展得太慢。

  中国新闻周刊:除了环境上的影响,这20多年会感觉到受众也发生了变化吗?比如年轻人、中坚力量对呐喊性、批判性的东西不再那么需要了。

  崔健:这也是阶段性的问题,一定阶段下,人们对批判性的东西就没那么需求了,我们不可能天天批判,这是一个平衡的东西。

  但很奇怪的是,我们从全球华人的音乐品位中看不出人们的愿望,他们就想安心地生活,唱些伤感的歌,安慰一种孤独的都市化、被冷漠的心,仅此而已,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愿望。但很多年轻人关注我的态度,说明他们也在困惑,我觉得80、90后,都能听懂我说话。

  “我的批判性比过去强一百倍”

  中国新闻周刊:你这20多年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是什么?从作品上看,从刚出道时是“出走式的叛逆”,现在似乎变成了一种内敛的叛逆?

  崔健:我觉得出走型的叛逆,才是向内的叛逆,比如《假行僧》《花房姑娘》《一无所有》,自己欺负我自己,逃,好像是潇洒,现在我把我自己的东西向外释放,这过程当中,必须有反馈,需要有反力反衬我的反叛力,这个反力就是现实。如果我逃离现实,不在这个秤上,根本没有重量,我说我有一万公斤的力量,谁会相信你,拳头有力,必须打在一个反力上,才能证明你有力。

  中国新闻周刊:现在表达的抗争和20多年前的抗争是一个东西吗?

  崔健:20多年前的抗争和现在的抗争大方向是一样的,实际上具体的和力度表现不一样了,我们在寻求自己的过程中,我们会不断更新自己,这种更新自己的标准就是速度多快,力度多大,限制是什么样的限制,而且你准确地发现,有些东西你是不能反的,有些东西是进步的,虽然这一步是慢的,但是不能反。

  中国新闻周刊:现在的作品,好像没有以前表达地像给力的直拳了,而是更含蓄了。

  崔健:人要平衡,不能全天晒太阳,也不能全天在地下室,这首歌是这样,不能代表所有的都这样,比如《农村包围城市》《舞过38线》,也是很强的批判。其他作品,你觉得没有批判,有可能是你没有看到,我认为我的批判性比过去强一百倍,这是观念的不一样,但我并不在意别人不理解我,可能更在意的是别人不重视我,时间长了他会发现,有时候过堂风好,有时候也不好,隐晦的作品就像是设一个屏风,风绕一下把这边空气带活。

  “真正的发力是你又做了贡献你又得到了互动”

  中国新闻周刊:你曾经说过近十年的作品不成熟,是因为跟时代的互动灵感没有了,这指的是什么?

  崔健:谈到生命就谈到能量,互动就是能量。很简单,做这件事,是因为热情还是为了完成工作,两个能量完全不一样。如果是兴趣加工作,这种能量就大很多,只是为了完成工作,创造性和能量就很低。我发现我跟这个社会的互动,老得让我等,我不是说我今天写这个歌,明天还有能量写这个歌,有很多方面的原因,有可能是我也在等(受众成长起来)。

  中国新闻周刊:你觉得自己走在时代的前面?

  崔健:走在时代的边缘,前面和边缘是两回事,我不是先锋,先锋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中心的、居高临下的、被别人推起来的感觉,我是边缘,边缘有自己的优势。举个例子,照相机的三脚架立起来的时候必须要三个点。别人想拔出来,改变他的位置,不可能三个腿一起拔,必须一个一个的,我是单独发力的,我不是中心。

  中国新闻周刊:为什么没有你需要的互动?

  崔健:中庸就是三脚架中间的这个点,中庸是靠极端立起来的,没有极端,中庸是不存在的。其实保持平衡,三个点都得发力。极端越好,就越有活力和动力。

  中国现在就是缺乏活力,我就是其中那个有活力的人,我愿意做的是这个分子,我总在一个位置想办法发力,等我发得起力的时候就找问题,我没有互动的热情是因为我发不起来了力,这个脚是软的,另一个脚又是软的。

  一个发力的东西是你知道你要干吗,就是你要有愿望,你发现你周围的人都没有愿望,欣赏你的人也没有愿望,就像长期做一个广告,挣钱了但是没有意思,不是一个真正的发力,真正的发力是你又做了贡献了,你又得到了互动。这个时代没给我提供这个机会,我就还可以等,我不着急。

  中国新闻周刊:电影也是你的发力工具?

  崔健:是的,电影和音乐都是我的孩子。

  中国新闻周刊:电影里,你想表达的是什么,发力点、互动什么?

  崔健:《蓝色骨头》和《迷失的季节》其实是一首歌,但是《迷失的季节》讲的是我们这代人,或者更老的人,《蓝色骨头》讲的是新的一代。电影里讲的是一个孩子唱这个歌的时候,他妈妈听到了,就觉得只有《蓝色骨头》能够帮助母亲这一代找到迷失的季节。

  季节这个词在英文里有时空的意义,抽象地去理解,有的季节可以轮回,有的不能,但是他是一个时空,不是历史也不是现在。这个时空就是一个季节,我们能不能把它找回来,有没有信心。

  电影里这个孩子之前有担心、自卑感,发现不属于这个时代,与它格格不入,虽然他很聪明,有能力做音乐。

  中国新闻周刊:这是你站在一个80后的角度去创作的?

  崔健:我是代表80后写的,但是是我的视角,我已经发现80后,我们的演员有改变,发力点多了,自信了。我希望我的观众看了电影之后,一样可以找到自己的发力点。我的希望是这一代人能理解,单纯的孝顺、善待,是一个非常肤浅的基本,真正让有价值的,是修复父母这一代的伤痕,不是简单地抚养到白头到老。如果我们有同样的艺术,我们就可以找到共同的发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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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Grace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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