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教科书《龙凤配》的戏服设计

　　文/新浪专栏 水煮娱 Archie

　　1954年派拉蒙电影公司出品的爱情轻喜剧《Sabrina》(龙凤配、萨布里娜)除了三位风流蕴藉的演员，电影中的戏服更在时尚史上青史标名，影响力至今仍是余音绕梁。电影《Sabrina》获得第27届奥斯卡学院奖的六项提名，最终斩获了最佳(黑白电影)服装设计奖。但一直以来对于获奖人EdithHead(伊迪丝·海德)的争议不绝于耳。

AudreyHepburn(奧黛麗·赫本)在電影《Sabrina》(龙凤配)中

　　EdithHead当时是派拉蒙电影公司服装部的大boss与设计总监，在男性主导、强人环伺的电影业，Head凭借高明的交际手腕力争成为上位者权利链中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这位前法语教师完全自学成才进入设计艺术行业，当年她带着从夜校同学处“借来”的设计手稿组合拼接成自己的履历表，最后幸运的蒙混过关进入了派拉蒙的服装部。

Audrey與Edith Head(左圖)；Hubert deGivenchy與Audrey(右圖)

　　在为派拉蒙服装部当时的第一把手Travis Banton当学徒时，小心翼翼的偷师学艺，更将酗酒无度、脾性乖张的TravisBanton不屑服务的女明星(如Mae West)戏装设计一手包揽。在Banton离开派拉蒙后，Head理所当然的取而代之。

　　EdithHead当然谈不上最伟大的设计师，但她笃志好学、精进勇猛，同时，她懂得电影艺术与戏服设计之间由此及彼、遥相呼应的关系。让人敬佩的并非她在设计领域的造诣与才华，而是她善于听取导演与剧本的指示，飞针走线、运用自如的达到服装与剧情的此呼彼应、毫不违和。

　　EdithHead(伊迪絲·海德)為電影“Sabrina”(龍鳳配)設計的戲服

　　戏服设计师SandyPowell说过“对一个戏服设计师来说，80%来自心理研究学，而剩下20%才是设计艺术”。譬如：在Hitchcock(希区柯克)的电影中，戏服的运用被Hitchcock称之为“克制的教学”，花俏的色彩与激进的设计往往会先声夺人，模糊了电影自身的叙事，而戏服的表现力量与暗示作用，以及各种元素聚合必须与剧情设置休戚相关，最有名的例子即是Hichcock的“眩晕”(Vertigo)，女主角饰演者KimNovak道“剧中的灰色套装迫使我站得笔直━━这即是Edith的目的，虽然我讨厌这套傻里傻气的套装，但实事求是，穿上它的确帮我找到了女主角Madeleine(被设定好的)不自在与缺乏安全感”；再有“TheMan Who Knew Too Much”(擒凶记)的女主角饰演者Doirs Day(多丽丝·黛)道“电影的戏服(EdithHead设计)并不适合我本人品味，但它们恰恰与剧中我要扮演的教授妻子身份安安合适”。

　　另一方面，EdithHead与女明星们过从甚密，熟捻她们的各种需求，并能在戏服设计上对她们的身体条件做到扬长避短。譬如：女明星BarbaraStanwyck(芭芭拉·斯坦威克)腰线过长而臀又过低，所以Head为她设计了一款腰带在腰围的位置加宽(视觉上拉短了腰线)而当腰带过渡到臀部时又慢慢变窄(视觉上创造了臀部上翘的错觉)。

　　Hubertde Givenchy(紀梵希)為電影“Sabrina”(龍鳳配)提供的3套服裝

　　回到电影“Sabrina”(龙凤配)，来自EdithHead(伊迪丝·海德)的戏服设计与设计理念(我个人拙见)我把它们列在下面。

　　女主角Sabrina居住纽约长岛至巴黎求学期间：

　　1. 电影片头，Sabrina穿着的黑色羊毛线衫搭配印花连身宽摆裙。——贴近女主角颇为稚嫩的个性(年龄)又符合她所在阶层、暗色系与印花的选择暗示了女主角不平静的心绪。

　　2. Sabrina在巴黎学习烹饪时穿着的翻领毛线衫和素色宽摆裙。——素色的选择、没有任何多余的纽扣象征了女主角仍天真单纯的性格、保守的翻领设计(领口紧系)说明她被感情拘囿无法释放追求自我，而质料粗韧的宽摆裙点明了女主角当下所处的学习环境(暗里附和了Sabrina的同学调侃她的原话：Sabrina对自我形象与自我提升上缺少要求与标准)。

　　3. 回国前Sabrina穿着的真丝素锻拖地睡袍。——衣服的材质暗示女主角眼界开拓，对生活、感情等认知有了更多更高追求。

　　女主角Sabrina从巴黎返回纽约长岛后：

　　4. 女主角Sabrina从巴黎返回纽约长岛后，与Linus Larrabee(HumphreyBogart饰演)第一次泛舟约会时穿着的印花棉布衬衫搭配白色短裤。 (*注：EdithHead为Audrey设计了几款不同印花的衬衫，电影拍摄完成后，成为Audrey的私人拥有。譬如1955年10月，Audrey在罗马影城Cinecittà为电影“战争与和平”拍摄宣传照时，身上的印花衬衫即来自“龙凤配”中EdithHead的设计。)——刚毅的格子衬衫透露着男孩的气息，注意印花格子衬衫领口是敞开的(与上文标题2领口对比)，白色热裤让漂亮的腿形展露无余，这些都暗示了女主角思维观念上陈旧的束缚已经打破，正如女主角Sabrina自信道来“现在月亮(指代剧中让她心仪的富家二公子)已经不是遥不可及，反而是主动靠近我了”。

　　5. 电影后半部，LinusLarrabee对Sabrina摊牌真由时，Sabrina身上的三件式套装：黑色羊毛大襟长袍内衬真丝、Beatnik风格的黑色羊毛衫，平领设计在背部V字镂空处理、最后是贴身的棉质七分裤，配饰是黑色丝巾与手套。——暗色选择、起初包裹严实的穿着点明了Sabrina起伏矛盾、难以开解的心境，在对LinusLarrabee敞开心扉、倾诉衷肠时，Sabrina已经脱掉长袍、摘掉丝巾。注意Sabrina表白时是背对着LinusLarrabee的，而她的羊毛衫背部设计是镂空的，露出了Sabrina光洁的背脊暗示了她真情流露时羞赧不定的情绪。而最后得知LinusLarrabee利用了自己的爱情，Sabrina踏出暗色的过道(Sabrina被拍成了黑色阴影)边走边穿回长袍又暗示感情受伤、心灰意冷的Sabrina穿回了所有的“防御”。又及，撇开电影剧情交代的设置，Edith Head为AudreyHepburn(饰演Sabrina)设计的这套戏服，尤其是Beatnik风格的黑色羊毛衫、棉质的七分裤再搭配平底芭蕾舞鞋，如今仍让许多当代设计师推崇备至。

　　6. 电影结尾，Sabrina在轮船甲板上穿着的酱色的立领套头羊毛大衣。——同样选择了包裹严实但质料加厚的大衣说明Sabrina受伤之后内心世界的戒备与防御倍增，但大衣颜色已不再是暗色系，象征了结局时Sabrina与LinusLarrabee大团圆的爱情。

　　Audrey Hepburn(奥黛丽·赫本)与她的挚友与合作伙伴Hubert deGivenchy(于贝尔·德·纪梵希)长达40年亲密无间的友情也正是始于电影“Sabrina”。Audrey在1952年已关注开设时装屋没多久的Givenchy，拍摄电影“罗马假日”的片酬还被她拿去购入Givenchy的当季外套。“Sabrina”(龙凤配)中女主角Sabrina从巴黎归来后穿着的巴黎高级时装本来意欲找大师Balenciaga(巴黎世家创始人)提供设计，但Balenciaga忙于新一季时装发布会无暇抽身，于是Audrey建议改找Givenchy，1953年夏季这对时尚史上的传奇搭档似乎出乎意料但又注定要相遇相识。Givenchy为电影“Sabrina”提供了3件品牌在1953年春夏系列上展示过的时装，我分别列在下面：

　　1. 女主角Sabrina从巴黎返回纽约长岛，在格伦·科夫车站(Glen Covestation)前穿着的套装来自Givenchy在1953年的春夏系列。剪裁合身的牛津灰羊毛套装：双排扣圆领上衣、加上合身及膝的裙子，再搭一顶珍珠色头巾帽。

　　2.女主角Sabrina返家后的晚宴上穿着的白底黑花拖地晚装同样来自Givenchy在1953年的春夏系列，编号808。白色无肩带连身长裙、一层蝉翼纱从腰身处直泻而下，成为一层可卸式的裙摆，裙身刺绣了黑色丝绒的花卉图饰。(*注：1953年春夏系列展示的晚装原件叠加了黑色圆领三分袖的 上衣，但被AudreyHepburn否决，而在电影入镜时被拿掉了。)

　　3. 最后一套是Sabrina与Linus Larrabee(HumphreyBogart饰演)约会时穿着的黑色芭蕾舞圆裙，平领露肩，背部与袖口(削肩剪裁)做大幅度的挖空处理，裙长及小腿，搭配水晶刺绣的头巾帽，同样地，来自Givenchy在1953年的春夏系列。电影放映后这件圆裙因为蔚为流行，Givenchy将之更名“Sabrina露肩洋装”。

　　这3件巴黎高级时装的设计不同凡响、让人叹观止矣，但却并非为电影“Sabrina”(龙凤配)特意订制，皆为Givenchy过去已有的设计成品，但与电影情节、场景设置的理解契合的恰到好处从而锦上添花，甚至被传为佳话，成为电影与时尚联姻的完美范本。

　　这样一来，因为3件Givenchy的设计锋芒逼人，风头势必盖过电影中EdithHead设计的几套略微“平庸”的戏服(对比之后)，而成为电影“Sabrina”(龙凤配)戏服中的压卷之作。但请注意：这3件Givenchy的设计实际完全可以跳脱出电影而成为独立的存在，反之EdithHead的戏服在设计上则旁征博引，依照剧本暗示迹象、剧情交代的语言、行为环境作为依据而构筑，毕竟时装设计师与戏服设计师在本质功能作用上是不同的概念。

　　Givenchy没有加入好莱坞的服装工会，即使他为电影“Sabrina”(龙凤配)提供了3套精美绝伦的时装，所有功劳归于EdithHead。加上这3套巴黎高级时装由AudreyHepburn(奥黛丽·赫本)私人购买(记载于派拉蒙电影公司的制片备忘录)，这样派拉蒙电影公司没有义务在电影片头的字幕中证明赞助提供，所以电影获得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时，最终获奖的实名人是EdithHead。我个人的皮相之见是：Givenchy与EdithHead的设计相辅而行、阙一不可。自然Givenchy卓绝的巧匠设计也许是电影获得奥斯卡服装设计提名的的主因，但背本趋末，缺少了EdithHead那些运掉自如、紧扣剧情的戏服设计，电影戏服的完整性必然会残缺。Givenchy为“Sabrina”(龙凤配)提供的服装没有让他获得奥斯卡的肯定的确引以为憾，但一面倒的批评EdithHead获奖空有虚名━━这样的决断也是不公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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