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水煮娱 黄啸
再说一遍，我一点不觉得今年奥斯卡小年啊，比如科幻届代表《降临》虽然没有《星际穿越》那么大制作和炫酷，但是内核的烧脑和走心度还是高企。
故事不复杂——七脚怪外星人前来给人类送礼，语焉不详善恶难辨地隔着个大玻璃罩子没法交流。
女主艾米·亚当斯是语言学家，被选中前去勾兑，三下五除二学会了这门以中国水墨画为基础的泼墨字（水墨画这事不开玩笑，作者是华裔科幻作家Ted Chiang 特德·姜，电影根据他1998年的短篇小说集《你一生的故事》改变，他发明七脚怪语言没受国画启发难道是受毕加索启发），七脚怪的语言不受时间维度控制，没有发音束缚，不是线性的，没有前后左右，只有环和点，掌握和使用这门语言的同时，也就意味同时有了超越时间维度的能力，从而能够感知从过去到未来所有自己已有的和会有的记忆。
本人类已经日益不信任，日益懒得使用语言，尤其社交语言，会议语言，简直到了一听就影响胃部健康的地步，懒到干脆把自己流放到只能满足基本生活需要，没有深度交流能力的语言环境里——就是语言（不含文字哈，文字我还是很爱的）。
这样对我来说，已经很鸡肋的玩意儿，在《降临》中，变成了一种星际礼物，无敌weapon，千年受益，语言居然可以成为宇宙能量载体，太脑洞了。
这把鹰眼、拆弹英雄杰瑞米·雷纳彻底打了一次酱油，也就是说人类的科学家，在外星人的逻辑维度中，毫无用武之地，还不如感知丰富，思维局限少的文科生，不过他演的 Ian提到的沃尔夫假说（Sapir-Whorf hypothesis萨丕尔·沃尔夫假说）是一个重要提示，是七脚怪文字能力的基石。
基本意思是不同的语言决定了人不同的思维方式，语言不仅是用来交流的，是用来决定思维上层建筑的。这个说法呢，相当广义成立，起码中文表达的朦胧丰富九曲十八弯，英文表达对语法时态严谨要求，都能代表民族性。
看的时候，我一直在瞎猜，先是猜女主艾米·亚当斯死去的女儿，上了天堂，也就是八脚怪他们星，现在获得了新的生命形态多脚还乡高科技缠身找亲妈来了，并利用母女心灵感应教会了妈妈认中国水墨扇面字，要帮妈妈移民去他们没有战争没有污染没有时间局限的星去。后来又猜女儿本来就是外星人，借腹投胎在地球上潜伏，所谓得怪病夭折，其实潜伏任务完成，回母星报到，回去后思念地球上的人类妈妈，又加入攻击地球的战车，伺机给妈妈传递信号，原来为了这一天她在地球上潜伏的时候，已经知道有今天，给妈妈留下了各种暗示，现在妈妈只要按照她留下的线索走，就可以当地球拯救者，救地球就是救妈妈。
看来我的格局还是小啊，瞎猜白天，猜的不外乎儿女情长。
我猜错的逻辑，也是电影最狠的地方，原来一切都是未曾发生，恋没谈呢，婚没结呢，孩子没生呢，然后爱人没跑呢，孩子没病故呢……学会圆圈水墨画文字，就获得了预知未来的能力，艾米·亚当斯通过未来的自己，帮到了现在的人类，代价未来对她来说，了无生趣。
比较搞的是中国将军，对未来的露易丝咬耳朵，一句“战争不会成就英雄，只会留下孤儿寡母”暗号，成功纵横捭阖过去的中国，让天朝放下攻心，联手全世界迎接外星人。
电影在这个地方，交代得稀里糊涂的，搞不清楚外星人要先帮地球，为了地球人3000后忙他们个忙这么个期货买卖，为啥要搞得跟个八卦阵似得，以他们的智慧，想给地球人送点礼，难道没有更有效的交接方法吗，非让勾心斗角成癖的地球人联合起来，教授他们语言，然后救他们于水火，太挑战自星了点。
站在环形时间任一点的能力的残酷点在于，原本线性的时间从此首尾相连，再也没有过去现在和未来了。于是艾米·亚当斯知道废柴物理学家杰瑞米·雷纳将会和她结合，他们的女儿叫Hannah，而Hannah会得一种怪病去世。她告诉丈夫女儿会死去的未来，丈夫承受不了这种命定的打击离他而去。她一个人承受着和女儿有着短暂幸福的现在和剧痛的未来。
这是艾米·亚当斯最勇敢的地方，虽然知道人生来会死，但是人类这种自欺欺人的生物，不到生死关头，谁都懒得多想这事，死亡仿佛是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
但是你如果你手中有时间表了，知道啥时候学业会中断，工作会伤害，亲人会蒙羞，社会会离乱，家乡会毁灭，朋友会背信，兄妹会离间，爱人会离开，尤其最致命的，亲爱的小孩会夭折，你还有生而为人，一天天走向灾难的勇气吗？
艾米·亚当斯在跟爱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看到了他离开自己的场景，情浓时分吉瑞米·雷纳说我们生个孩子吧，她随即看到了孩子夭折的场景。
纵然一切在目，她还是选择了接纳爱和生儿育女，而不是瞬间四大皆空，既有将来何求现在。
也就是说被天机泄露，对人类来说，是最残酷的事情，天机是什么，是所有的快乐结局都是阶段性的，人生终极结果，是曲终人散。即便这样，仍然勇敢，给爱机会，尊重使命，给生命出现的机会，然后等待时间精确的离散和结束，大残酷大勇敢。
后面的私货：
豆瓣上，很多语言学者写这个片子的影评，特别专业，我看的稀里马虎的，起码明白，语言的可能性的确比我们所知道的多，美国人非常喜欢这个沟通和联合的这个点，比如《巴比塔》也是讲这个，仿佛一沟通治百病。
《降临》讲了沟通背后的代价，代价是过早就是面对惨淡人生真相，让本来就短暂的幸福都成为更短的瞬间，一切悲剧都成为城墙一样的里程碑，隔八百里地都能看到。
这也是我现在对沟通兴趣不大的原因，沟通的结果，未必是我们愿意面对的，即便有直面一切的勇气，沟通到知己知彼毫无想象空间太无奈太了无生趣了有没有，何况代价该付到点还得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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