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蒋介石初任中央大学校长，邀请中文系三位教授共进年夜饭，教授们争吵了一个下午：给不给蒋公这个面子呢？……一出引得南京大学校长自掏腰包买票、引得陈道明主动要求观摩排练、引得网络传为“神剧”的学生话剧《蒋公的面子》，在南京大学校内连演30余场后启动全国巡演。今明两晚，该剧将在北京东宫剧院上演，一票难求。

　　去年5月，《蒋公的面子》作为校庆戏剧演出系列之一在南京大学鼓楼校区礼堂首轮公演，场场爆满。二轮演出，又从10场加至29场。今年初，该剧走出校园，进行10场公演。

　　南京艺术学院电影电视学院副院长蔡伟赞它是“久违了的好戏，将知识分子的风骨和弱点表现得淋漓尽致”。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吕效平说：“所有的好戏都是指出道德的边缘所在、困境所在。《蒋公的面子》之所以火，不是因为戏里有抗战和‘文革’的悲剧，而是因为人性中永远不可能改变的悲剧性和喜剧性。”

　　不过，也有不少人认为《蒋公的面子》不够完美。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余斌指出：“《蒋公的面子》一剧多少有点煞风景，因其内容没有放大、定格在那潇洒的姿态上，二位原先拒不赴宴的教授一以美食、一以书籍，最后都应召了。这结局多少使得先前大动干戈的一番争执降格为一场‘精致的淘气’，其中不无反讽之意。但是当然的，剧作者对剧中人物更多的还是欣赏，我也无意将其拔高为对知识分子灵魂的拷问，至多含着些对读书人爱面子习性的调侃罢了。”

　　高中以下学历看懂有困难

　　《蒋公的面子》是去年南京大学文学院为纪念建校110周年而创作的一部学生话剧，编剧温方伊是文学院戏剧影视艺术系的大三学生，导演吕效平是文学院的教授。除导演外，所有主创平均年龄不到24岁，但《蒋公的面子》内容却极富人文底蕴，用吕效平的话说，“高中以下的学历，要看懂这部戏是比较困难的。”

　　其实，在进入南京大学学习之前，生于1990年的南京姑娘温方伊并不知道自己能写剧本。但被学生们戏称为“三观粉碎机”的新潮教授吕效平，要求他们把南京大学当年一则“天子呼来不上朝”的轶事传说改编成话剧剧本，作为学年论文。这是个“开头很详细，却没有结尾”的传说。传说的三位主人公中有中文系的著名教授胡小石、陈中凡，第三位却姓名不详。历史上，陈中凡是一位“偏左”的教授，和陈独秀交情甚笃；而胡小石则是一位对政治毫不感兴趣的美食家，蒋介石曾向胡小石讨过字，但胡没有给他。三位教授吵了一天，可最终有没有去吃饭，谁也不知道。

　　为此，温方伊查询了大量回忆录和文献，读了很多书，如《东大史料汇集本》、《联大抗战史》、《联大教授》、《民国文人》等等，还有很多史料汇编……在了解更多历史的同时，也发现问题更多：1943年，陈中凡根本就不在中央大学，而“蒋介石要来中大做校长”的消息传来时，年已经过完了。“这个事很可能没有发生过，因为知道胡小石的人都说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不过，她依然写了两个月，改了两个月，“每改一稿，吕老师都会有反馈意见，一直改到第5稿。”

　　知识分子的困境为何永恒

　　剧本描写了三位拥有不同政治倾向和思想状态的“中央大学教授”。整出话剧场景简单，对话借古讽今，两个多小时的剧情，围绕着三名教授各自辩论该不该给蒋介石“面子”，让观众进入“蒋公面子”与“文人面子”的价值思辩。其中时任道带有左翼倾向，蒋介石曾下令打死过他的学生；夏小山埋头做独立学问，好美食，对蒋介石既不反对也没有兴趣；卞从周拥护政府，希望能够去赴宴，但也不是那种昧着良心不顾事实的人。

　　除了表达“人的荒谬性”之外，导演吕效平更想表达一种今天的“担忧”：“重要的不是历史上有没有这件事，重要的是这个传说反复被提起背后的东西。蒋介石请教授吃饭是一场‘忸怩’，教授们讨论去不去其实也是一场‘忸怩’。重要的是，权力不是那么傲慢，感觉自己需要这种‘忸怩’，而教授们觉得自己有一个‘忸怩’的空间。这正是建设一流大学必不可少的条件。”

　　编剧温方伊想说的更多是“知识分子永恒的精神困境”——既要有自由独立的思想，又要吃饭；既要有社会责任和担当，又要和官方、政治保持距离。她说：“我希望角色的苦都藏在心里，外表展现的是尴尬，就像裹着糖衣的药丸一样。知识分子总是想成为人类的精神领袖，却又缺少成为精神领袖的权力，这个矛盾是永恒的。我觉得知识分子自身的矛盾跟时代关系不大，它是永恒存在的。我并不想批判某个时代，让观众批判这个时代不是我的初衷，当然观众肯定会联想到这个时代。”

　　如何结尾曾困扰编剧和导演很长时间，“如果教授们最后都去吃饭了，这个戏就没有意思了。可是，如果都不去，这个戏就像个正剧。”最终的方案是温方伊提出来的：故事包含1943年和“文革”期间两个时空。“把结尾放在另一个时空，起码像个结尾。”本报记者 王润 J0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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