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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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宴》剧照
天下没有不散的《夜宴》，在一些影评人看来，这个“散”还体现在影片本身的构架上。9月30日中午，《夜宴》广州点映结束后，有人这样比喻引起争议的悲剧和喜剧问题：原以为是场雨水，结果是被雨水浇毁的蛋糕。
但在投资方看来，一千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人心中也有一千种《夜宴》的意义——葛优觉得它是“冯小刚艺术生涯里一部厚重的作品”，谭盾认为是“最复杂的人性
的体现”，冯小刚自己讲是“离家出走、拨乱反正”。有时过分纠缠于意义的阐述，便忽略作品本身，《夜宴》是什么？冯小刚接受本刊专访时，解释道“影片讲的就是欲望，所谓欲望，‘欲’是本能，‘望’是思想。”成为大师、创作大片、跻身国际、模糊描述的欲之本能，在望之文本《夜宴》里淋漓尽致地展现，冯小刚不动声色间，排演《夜宴》作为自白。 本报记者 陈炯
《夜宴》之后，冯导不困惑了？
当谭盾去安吉看冯小刚拍《夜宴》时，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影片的第一个镜头——那个戴着面具的乐师，本来是由群众演员扮演的。当时，冯小刚突然要谭盾上去，他以为是开玩笑，但很快化妆师来了，把他衣服一扒……
这一扒，扒出了整部影片的音乐和配器。谭盾后来回忆说：“在竹林里唱《越人歌》时，我只听见一片竹子和风的声音。本来把我放上去特别难受，没想到会在那听到后来将要写到的音乐。”冯小刚对此的理解是，谭盾是非常敏感的人，一下就能把“气”灌到他脑子里。
在谭盾的“气”和叶锦添的“意”辅佐下，冯小刚在《夜宴》里展示了自己“从没释放过的古典主义加浪漫主义情怀”，就像谭盾所说的：“岁月从此一刀两断，这是另一个冯小刚！”也因此，影片可算是冯小刚心理的旁白，他自己说：“《夜宴》表现了人的欲望，但电影背后的我们也充满欲望。”
大师之欲 古典主义情怀、人性道德主题
竹林里，高空竹滑梯呈曲线流水形，下接木结构圆形舞台，戴面具的白衣舞者像木偶般起舞，手足抑扬顿挫……从第一个镜头开始，影片就透出不同于《英雄》和《无极》(blog)的气息。同样，它也不同于冯小刚以前的影片。一路以《甲方乙方》、《不见不散》、《大腕》喜剧片打下江山的冯导，被大多数人定义为“笑匠”。影片里缺乏故事上的精神气质、艺术诉求和人文关怀，这导致了他在国内外很多专业影人眼里地位不如张艺谋和陈凯歌。
事实上，在冯小刚身体里除了游戏感，更有他自称的“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大师情怀，后者从未释放过，只有当他拎着画箱写生，在山里一口气画到天色暗淡，再抽根烟蹬个破自行车回去时，“那时候觉得既孤独又伟大。”或许孤独太久，冯小刚需要作品上的突破来展现自己另一面，“这种情怀在我进入拍电影之后没有一个载体可以把它装进去。如果硬装的话，它会像输血似的，血型就不对。那这次《夜宴》，正好提供了载体，把精神里的这部分情怀释放一次。”
厉帝集权和情于一身，他欲望最强，所以才有了最后为所爱的女人饮下毒酒一幕；婉后欲望的膨胀是一步步的，在危机面前她必须自保，在转危为安时她铤而走险实现自己的权力梦，直到欲望变成了火，把自己吞噬；即使三朝元老殷太常，保家族不倒的原因就在于能够一直按捺着他的欲望，后来机会来了他没有按捺住，被欲望裹挟进去……
无鸾、青女的设置，体现另一个重要主题寂寞，“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谭盾的《越人歌》被冯小刚誉为“确立了影片的格调。”除了音乐、台词的直抒胸臆，甚至在武打中冯小刚都力图展现这种寂寞感。引起争议的伎人馆、桥头自杀、棍刑等血腥场面，是冯小刚的刻意为之，是“体现人与人之间冷酷、残忍”的必要动作，“其实杀与被杀的人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他们都为了一纸命令就来屠杀。这是悲观主义，是人性中特别黑暗的、我们内心的一种感叹。”
这个脱胎于《哈姆雷特》的剧本，上升到道德和哲学高度来探讨“欲望”和“寂寞”的纠缠。遗憾的是，由于故事情节和人物情感细节铺垫不够，有些表达主题的台词单薄而没有感染力。但冯小刚一再强调几乎每一句台词都是编剧反复推敲的，做到了古韵和戏剧感的结合，例如“天才的艺术家”这种表达，就是特意查了古书确认古代的确有的表达。
艺术之欲 色彩减法、古代格调、舞武合一
看完《夜宴》后，尽管很多影评人批评冯导也走空架子，故事单薄、人物苍白、台词散乱，但对于影片在色彩、音乐、舞蹈等方面的艺术表现力，大多数都觉得很有新意。和无数大导演合作过的谭盾说：“跟这个导演合作你可能认为自己是个商业家，跟那个导演合作你觉得自己是服务人员，跟那个人合作可能永远是在不相上下的争斗；但是跟冯小刚合作呢，你会觉得自己是艺术家，因为他给你的沟通永远是在点燃生命中能够点燃的东西。”
学美术出身的冯小刚多年积蕴在《夜宴》里一次释放，他念叨着“就瞧不起那些拍大片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一出手就纠正大红大绿“伪民族化”的印象，以古典主义的姿态恢复中国古代格调，即“真正的贵族格调，不是很奢侈的那种华贵，而是比较内敛、按捺的，因为贵族是不张扬的。”
与近年来古装大片都在色彩上做足功夫相比，冯小刚选择“不在色彩上面花太多的功夫，要在空间上做文章”。例如竹林中的伎人馆和黑竹桥，没有任何浓烈色彩，只是呈现出黑白色调，打破了古装片用色绚烂的做法，“越是农村，越是弄得颜色多，雕梁画栋。但你去看香山饭店，就是黑白两种颜色。很多很好的建筑，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我们在《夜宴》中的原则——定要做减法，我们准备了很多东西，然后再去破它。”
场景设计特别是宫殿设计上，摒弃了传统横排座向的视觉习惯，采用纵深设计，有着更强的景深感，“赋予影像与内容产生紧密的戏剧结构效果”体现了冯小刚要求的歌剧感、仪式感。服装上，60%来自中国唐朝服装，40%来自欧洲油画，体现了中西合璧的创作风格，婉后全手工刺绣的嫁衣堪称片中华丽浓艳的一笔。在音乐上，冯小刚也融合了东方意境的音乐，日本能乐元素，西方歌剧等，在音乐的节奏感里，片中为数不多的武打看起来有时像芭蕾，有时像歌剧，有时又像戏曲，伎人馆里的现代舞，婉后无鸾的双人剑舞，时时出现的诗意般的武打慢动作，让功夫都烙上了艺术的痕迹。
在接受本刊专访时，冯小刚强调，影片里有很多具有象征功能的第三信息，是展示内心的艺术化处理，普通观众不一定能看出来。叶锦添说，这部戏庞大的布景中间有很多无形的线条，里面会产生像动物如鸟啊麒麟等一些图案，在美学基础上传递出恐惧迷乱等气息。
寰亚公司相关负责人也告诉记者，影片长达130分钟，不利于海外卖片，他们曾经要求冯小刚剪短点，但冯导不想削弱细节，只答应等片商看完，如果想买又觉得太长，再重新剪辑。
西方之欲 莎翁悲剧加武打戏、请国外导演审核
时间倒退3个月，在法国戛纳的金色海滩上，冯小刚用压抑不住的兴奋说，“这么多的电影人汇集在这，《夜宴》在这里有一个很重点的推荐，心情很好。”此刻之前，冯小刚对于国际来说，还是一个陌生的“令人困惑”名字；此刻之后，冯导用有点笨拙的英文，希望国外电影界“今夜过后不困惑了”。
《夜宴》承担了这块豪华敲门砖的作用。因此必须要考虑西方观众，然后在这些观众中找契合点。影片开头，九人暗杀团刺杀太子一场戏气氛惊心，把惨烈的感觉跟温柔诗意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很有张力。尔后毒蝎撕裂字幕、婉后的背影穿越黑色禁宫，背景音乐饱满而低沉……这些表现手法就很有西方古典悲剧的宏大和死亡感。阵容上也请来章子怡、谭盾、叶锦添、袁和平等为好莱坞熟悉的明星。
最大的契合，莫过于冯小刚舍弃自己的喜剧老路，选择悲剧，“要想征服西方观众，就要用悲剧”，体现在剧本以《哈姆雷特》为蓝本，对海外观众理解剧情造成便利，“你给老外卖片的时候说‘我们拍了一个《夜宴》，说的是中国古代五代十国’，他听得五迷三道的；但是你说《哈姆雷特》，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还能挨个对上哪个演员扮演哪个角色。”契合点还体现在对人物的设计上，作为一部文艺片，葛优透露原本冯小刚不打算给章子怡安排武打戏，但是投资方出于市场保险的考虑要求加上，“当对方满足了你90%的要求时，你不能连人家10%的要求也不肯答应吧。”为了更好地传达影片的精髓，冯小刚甚至请来《英国病人》的导演夫妇做字幕的最后一道审核，对海外市场的重视不言而喻。
然而，这种照顾难免影响到影片本身的完整，章子怡的几段情欲戏更像是噱头，有些莎士比亚式的台词也显得很突兀。特别是影片最后部分，大殿上群排夜宴，三方冲突一触即发，这时青女出现、无鸾现身，让最早激动人心的矛盾瞬间转化，而厉帝关键时刻的自尽更意想不到。有记者批评厉帝明知道是毒酒还喝“让人觉得很喜剧”，拍喜剧出身的冯小刚毫不客气地反驳：“葛优念‘你敬的酒我怎么能不喝’不是喜剧，真正的喜剧是葛优爬到章子怡怀里，在她耳边说‘其实我没喝……’”
王中磊承认，在包装形式上有遗憾，从纯创作者的角度看，有些武戏是没有必要，或者不能那么绵长，但作为投资方又觉得这个东西是不可缺少的：“还有就是整个电影的交代，有些东西过于繁琐或过于累赘，有的可以不用讲了，但为什么还要讲，这可能也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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