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金熊奖影片《白日焰火》导演刁亦男

2014年03月06日17:06  外滩画报 微博
刁亦男凭借新片《白日焰火》获得今年柏林电影节的最大奖项金熊奖。这是继张艺谋在 1988 年凭《红高粱》、谢飞在 1993 年凭《香魂女》、王全安在 2007 年凭《图雅的婚事》之后,中国导演第 4 次获得金熊奖。 刁亦男凭借新片《白日焰火》获得今年柏林电影节的最大奖项金熊奖。这是继张艺谋在 1988 年凭《红高粱》、谢飞在 1993 年凭《香魂女》、王全安在 2007 年凭《图雅的婚事》之后,中国导演第 4 次获得金熊奖。
《白日焰火》剧照。在刁亦男看来,8 年之中《白日焰火》修改的过程并不是简单的“妥协”,而是一种成熟。 《白日焰火》剧照。在刁亦男看来,8 年之中《白日焰火》修改的过程并不是简单的“妥协”,而是一种成熟。

  “我想拍一部有观众、又有自我表达的电影。”这是刁亦男拍摄《白日焰火》的方法论,也是他用了10年,在现实压力和自我坚持下的一种选择。

  2 月 12 日,入围今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华语影片《白日焰火》,进行了官方放映。

  首映之前,国际发行方特别为影片做了一场映前酒会。在电影节期间,并不是所有影片都有如此待遇。评委之一的梁朝伟先生当天不太舒服,他本想早点回去休息,但还是出现在了酒会现场。梁朝伟在人群中寻找着导演刁亦男。此时,刁亦男正和他的男主角廖凡[微博]接受官方采访,等他们赶回酒会时,梁朝伟已经等了很久。

  事后,梁朝伟对刁亦男说,在看片时,所有评委就一直认定《白日焰火》是他们要寻找的那种电影。而且,所有演员的表演都出色极了。

  “难以置信。”两天后的颁奖典礼上,导演刁亦男接过金熊奖杯后,努力平复了情绪,说出这四个字。

  在刚刚过去的 2 月 14 日,柏林电影节上斩获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两项大奖的《白日焰火》,是当晚最大的赢家。这是继张艺谋在 1988 年凭《红高粱》、谢飞[微博]在 1993 年凭《香魂女》、王全安在 2007 年凭《图雅的婚事》之后,中国导演第 4 次获得金熊奖,也是华人演员第一次获得银熊影帝。

  但导演刁亦男是谁?国内的绝大部分观众甚至大多数电影从业者对他并不熟悉,尽管从入围柏林开始,《白日焰火》就被几乎所有评委看好,但宣布获奖的那一刻,原本实至名归的荣誉却有了一种冷门爆红的戏剧感。

  8 年准备,3 易其稿,在零下 30 多摄氏度的哈尔滨经历 57 天拍摄,然后一举斩获柏林电影节两项最有分量的大奖,这一串数字暗示着《白日焰火》走过的是一条充满荆棘的光荣之路。

  在电影界工作了 20 年,此前刁亦男一向行事低调。这位中央戏剧学院戏文系“八七级”最帅的才子是位标准宅男,他对《外滩画报》说,自己不会开车,很少出门,最大的享受就是在家看书、写作。如果阳光充沛就是恩赐。1990 年代,刁亦男是职业编剧,和孟京辉[微博]、张杨、张一白[微博]、蔡尚君[微博]等人既是同学、好友,也一起合作过先锋戏剧和多部影视剧。2003 年,刁亦男完成了他的导演处女作《制服》,在鹿特丹、温哥华、釜山等电影节均有所斩获。4 年后,又凭借第二部电影《夜车》入围戛纳的一种关注单元。

  这几乎是刁亦男的全部履历。此前刁亦男和整个国内电影界的关系疏离——他既不像商业片导演拥有票房数字,也不像很多文艺片导演那样经常见诸报端。 “刁亦男是个非常认真、扎实的导演,同时也是个不用‘策略’的人,无论是获奖策略,还是市场策略。”这是一位与刁亦男合作过的同行对他的评价。

  也不同于很多在欧洲电影节获奖的中国电影,在《白日焰火》中没有展现猎奇的中国、贫困的中国,或者打意识形态牌。南京 80 后作家荞麦评价本片——“比起‘社会之苦’,刁亦男更关注‘人之苦’。”而紧张的剧情推进、恰到好处的悬念和暴力,也使得《白日焰火》成为一部讲故事的、好看的、叙事扎实的剧情片。以故事讲述了东北的一起碎尸案引发出廖凡、桂纶镁[微博]、王学兵[微博]三人间的纠缠。

  “我想拍一部有观众、又有自我表达的电影,这一点至少在柏林影展实现了。”这是刁亦男拍摄《白日焰火》的方法论,也是他用了 10 年,在现实压力和自我坚持下的一种选择。

  每次修改都像是在骗自己

  最初准备《白日焰火》是在 2005 年。当时刁亦男在霍桑的短篇小说《洛克菲尔德先生》中找到灵感,写下了剧本的第一稿,名为《冰人》。那个剧本遭遇了大多数文艺片的命运——找不到投资。

  制片人文晏是刁亦男一路走过来的老搭档,在与现实发生碰撞时,她愿意保护刁亦男的才华,所以两人一边沟通修改,一边继续找投资。刁亦男说:“修改其实是自我安慰,改着改着就把之前的故事都推翻了,可要一上来就说推翻,总觉得心里接受不了。”第二稿名叫《过磅员之死》,故事中多了些批判现实的味道,从一个冤案讲起,原型是佘祥林的案子。刁亦男对那个案子很感兴趣,直觉拍出来会“挺有责任感和道德感”。但结果还是——不够商业,投资难寻。

  “断断续续很多年,就在那么一个影子里走来走去,始终没有接触到实质的、关于拍摄的投资。”刁亦男说,这么多年每次的修改都像是在骗自己,自我暗示这个事情还在继续。但其实故事早已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且距离成形遥遥无期。

  在《白日焰火》搁浅、修改期间,文晏找来了另一笔投资,2007 年刁亦男完成了他的第二部电影《夜车》。《夜车》300 万预算,这在当年的独立电影里算是大制作。在采访中,刁亦男一再强调要感谢制片人文晏多年来的支持,《夜车》的投资就是文晏想尽办法一个人找到的。《夜车》最终入围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在戛纳拿到了很高的 MG(Minimum Guarantee,保底销售),海外卖片成绩也不错。同时《夜车》也为刁亦男之后的际遇埋下伏笔。

  《白日焰火》始终是刁亦男放不下的心结,很多人劝他不能那么文艺,要商业一些。那时,当年在中戏一起成立“鸿鹄创作集团”的四个兄弟中,孟京辉、张一白业已成名,好哥们儿张杨也成为第六代标志性导演,而刁亦男还在找着投资。张杨对《外滩画报》说,这么多年也没见老刁着急过,他性格内向,遇到事情比较平静。“老刁好多年找不到投资,这也是我们这一批导演共同面临的问题。这么多年我们总是互相鼓励,别为了那点票房轻易改变对电影的初衷。”

  “非常理智”,这是张杨评价刁亦男最突出的性格。刁亦男说,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着急:“怎么找投资就这么难,为什么剧本改来改去还是没有结果。”但慢慢的,他也开解自己:“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就挺幸福了。我的生活要求不高,不会开车,对吃穿也没什么讲究,得体就行。可以看看书、写写东西,这种生活方式我很知足。”

  从海外定位回到国内市场

  在同一时间,上海电影节业务副总监沈旸开始关注刁亦男。在准备上海电影节合拍片项目市场的时候,沈旸问国际投资人,你们希望看到什么样的中国导演?有两个在戛纳看过《夜车》的法国投资人,用拼音标出了刁亦男的名字。

  沈旸看了《过磅员之死》(《白日焰火》的第二稿)的剧本,她既了解刁亦男在海外的影响力,也知道了他眼下找投资的困境。2008、2009 年,欧洲金融危机爆发,海外市场对文艺片的容纳能力日渐式微;而彼时,国内电影市场正开始着“黄金 10 年”的蓬勃趋势。沈旸建议刁亦男从海外市场定位回到国内市场。可国内市场是什么?刁亦男完全不了解。制片人文晏来到上海电影节项目洽谈单元,她发现国内市场的机会非常多,但是秩序混乱,很多资本来自业外,沟通困难重重。第一次大规模接触国内市场,沈旸说“他们很茫然,也很失望”。

  沈旸决定无偿做这部电影的监制,用自己的人脉帮助刁亦男。“我被他的创作态度打动了,这么多年来老刁一直坚持着标准和风格,他的班底专业性非常高,摄影、美术都很强。老刁本人阅读量丰富,熟悉西方的哲学、文学和电影。他为作品储备了很多东西,让我觉得有义务去帮助他。”

  2010 年沈旸开始帮刁亦男找投资。明确了大方向要转回国内市场后,刁亦男又开始了第三次剧本的写作。

  在不断和投资方的沟通中,《白日焰火》的故事逐渐生长。“老刁的主动学习能力非常强。他们这一代导演更偏重自我表达,主动叙事能力并不太强,刁亦男是个例外。他有多年剧本写作的功底,《过磅员之死》的故事已经很过硬,人物情感逻辑性也很丰富。但既然要面向市场做类型片,有些相对模糊的、作者化的东西就要加强,动作线要更明确。”这是沈旸对刁亦男的修改意见。

上一页12下一页

(责编: Louisa)
分享到:
猜你喜欢

看过本文的人还看过

意见反馈 电话:010-82612286保存  |  打印  |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