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特工与三个男人的暧昧故事，这个说法本身就有点暧昧的意味。暧昧在我看来是不明晰，意味着故事的背后隐藏了许多信息，话中有话，令你浮想联翩。就像记者与娄烨的这场对话，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暧昧。因为他在一个小时的谈话里使用了N次“怎么说呢”“说不清”类似的字眼，对于任何有关影片细节的提问，他竭力地在脑海里组织语句，以致出现了电话里短暂的静默，然后他忽然想不起我是在问他一个怎样的问题，因为确实说不清，人物、情感、对错……你很难用一个判断来理清，因此我在想像，在《紫蝴蝶》里那一场场暗

得发冷的画面里，有几个身份不清的人在发生一些暧昧的关系，但一切的一切都与“资”得一塌糊涂的旧上海是那般契合，或者这正是导演娄烨希望传达给观众的那种暧昧感觉。

　　关于故事

　　记者：网上流传的《紫蝴蝶》似乎讲的是一个女特工的故事，你自己是本片的编剧兼导演，能说说具体的故事和人物关系吗？

　　娄：不能说是女特工的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30年代初，简单的说就是四个年轻人遇到突发的麻烦后越陷越深，想摆脱却又无能为力的故事。章子怡在里边是一个地下组织的成员，中村亨的公开身份是一个日英翻译所的翻译员，他实际上是一个情报人员。刘烨饰演的是一个公司职员，李冰冰是一个电话员，冯远征也是一个地下组织成员。总的来说，章子怡的戏份是最多的，中村亨是她的前男友，她和戏里的三个男人都有关系，但又不完全是爱情，很复杂，整部片子充满了人与人之间暧昧的关系。

　　记者：听说你十年前就在写这个故事了，最初是怎样想到这个故事的？

　　娄：当时我还在拍着《周末情人》，先是完成了一个底稿，不是很满意就扔那儿了，但一直很有兴趣想把它写完。当初写这个，是因为对老上海有感觉，想做一个关于过去这个城市的故事。

　　记者：《苏州河》和《紫蝴蝶》都是写发生在上海的故事，看来你对上海有一种偏爱。

　　娄：我选择让故事发生在上海，一方面是我对上海很熟悉，另一方面是我觉得电影肯定会带有上海的感觉，有些事情如果发生在别的地方，可能就不是这样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和上海有联系的。

　　记者：你对30年代的上海了解吗，在编这个故事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娄：说实话，我对老上海也不是很了解，一开始就是凭着感觉在那写，写着写着就编不下去了，因为还是不了解当时人的生活状况，所以我后来又看了一些书啊资料什么的，就这样断断续续给写完了。

　　记者：这些资料是怎样体现在剧本中的？

　　娄：通过看那个时候报纸的一些汇编，了解当时的人是怎样生活的。其实，我觉得人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从人物的角度来说，还是很接近的。那个时候的麻烦事到今天还是麻烦事。

　　记者：十年前写的故事原型和现在的剧本有没有很大的区别？

　　娄：当时的大纲是现在故事的主要部分，现在只不过是把它扩展了。一开始是一个主要事件，然后再想一些主要人物之前和之后会干些什么，慢慢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大纲说事情的篇幅比较多，后来写着写着，牵扯的人越来越多，故事也越来越复杂。

　　关于人物

　　记者：网上有消息说，这部片子最大的亮点就是章子怡的演出，我不知道在你看来最大的亮点在哪里？

　　娄：章子怡拍完走的时候，我跟她说“干得好”。首先她的状态挺好的，而且她挺认真的，很努力，这些对一个演员演好角色来说是很重要的。然后她的理解力又特别的好。

　　记者：当初怎么想到让章子怡饰演女主角？

　　娄：这是制片人先向我建议的，之前我也有看过《卧虎藏龙》，我挺喜欢的，尤其是新疆那段与罗小虎的戏。但看电影还是不行的，还得和她见面、交谈，还得再了解一下。

　　记者：章子怡所饰演的角色是不是特别复杂？

　　娄：对，因为就像我之前说的，一个人站在你面前，对他的概括严格来说就是对他的歪曲，其实说复杂也简单。总之，我觉得章子怡是一个好演员，演配角委屈她了。

　　记者：在表演的过程中你会听演员的意见吗还是指导他们表演？

　　娄：其实整个片子在拍摄时，演员应该是处在完全自由的状态，这也是我冒险的一个方面，我一开始就要求制作人员不允许和演员谈任何技术上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执行，但制作班底还是做到了，营造了一个很自由的工作氛围。中村亨开玩笑说，我在片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随便”。

　　记者：片中人物是否台词很少，主要是靠动作表情来表演呢？

　　娄：对，话很少，就待那儿，但得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当我看得太明白的时候你就是犯错误了，因为你很难从一个人的表情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所以当我看得很清楚的时候，你就得再来一条。总之，你不能用你的表演告诉我你在干什么。而他们都是很专业的演员，比较熟悉表演的程式，所以要演得自然让我满意确实挺难。

　　记者：你觉得这几个角色中，哪个最有挑战性，难度最大？

　　娄：都挺麻烦的，李冰冰只是工作量少，角色还是挺难的。这几个演员都是我定的，都是很优秀的演员。我觉得演员要演的不好，有一半是导演的责任。他们都演得不错。

　　关于主题

　　记者：拍《周末情人》的时候和现在比，你对电影的看法和风格应该有了很大的变化。

　　娄：是，对电影的看法至少是很不一样了，丰富多了，但是知道越多越不知道，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了。

　　记者：情感在这部戏中占了多大的比例呢？你想表现的是一个什么主题？

　　娄：(笑)没统计过。主题我认为是多方面的，即使是爱情，也不是一两句话说的清的。而且一旦问题牵涉到人，那就更难界定了。很难用一个具体的概念来界定人，所以主题很难说清。

　　记者：刚才你说到“那个时候的麻烦事到今天还是麻烦事。”是否意味着《紫蝴蝶》中的故事到今天仍具有普遍性？

　　娄：对，我觉得有普遍性。你都能在现在找到范本，当时那些人面对的事情今天也会面对，实际上是一样的。比如说对情感、对战争和冲突，写完剧本我就觉得挺怪的，那都是70、80年前的事了，可到了现在还是没什么本质变化。

　　记者：一个剧本你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写完，那可不可以说，这是你花的心血最多的一部电影？

　　娄：那倒不是，这个本子花的时间长，但有个好处就是不赶，想起一点就写一点，如果真是接不下去就算了，也没有强迫自己硬是去完成，但每次重看它还是有兴趣，希望可以继续下去的。结果就是越拖越舍不得扔了，写到后来小制作变成了大制作。

　　关于风格

　　记者：即使你说不清电影的主题，但我想一定有种情绪吧，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呢？

　　娄：有点悲伤的，因为到结尾发现那个麻烦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麻烦不是个人可以解决的，但也不是悲观和无奈。

　　记者：我感觉你的片子总是有一种淡淡的忧愁，不是很阳光，《苏州河》也是这样。你个人对生命对爱情好像不是很乐观。

　　娄：这不太好，但我骨子里就是这样，没办法。(怕不怕观众看了心里难受？)还没观众看过呢，看了再说吧！

　　记者：这部影片拍之前你有没一个明确的目标：比如说想做一个故事性特强的，或是文艺片什么的？

　　娄：核心事件的故事性还是挺强，因此一直舍不得放下来。不管做什么，肯定还是想让故事好看。至于说到是文艺片还是商业片，我这两天也在想这事呢，现在自己都说不好。

　　记者：上次我采访章子怡的时候，她说这部片子追求的是一种纪实的风格，是这样吗？

　　娄：对，有一个感觉就是和现在差不多，其实是70、80年前的事，但你真去看时，你发现和现在人的状况差得不远，可能衣服、环境有点不一样，实际上是差不多的。

　　记者：这次是大投资，你拍的时候会不会压力比较大？

　　娄：工作量大，工作的复杂状况也增加了，很紧张。不像有些导演，既然剧本已经指明了一个基本方向，就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而我是认为写好一个剧本拍电影的工作才刚开始。

　　记者：听说电影中有几场激情戏，是吗？

　　娄：有几场吧，但不重要。我也不想说这个，因为如果激情戏在戏里的分量重到非说不可时我不会回避，但在这部片里它不是影片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记者：观众什么时候可以看到这部电影，音乐、服装、画面方面是怎么安排的？

　　娄：现在还没做完，还得到4月份才能完成，音乐还是交给《苏州河》的作曲去做。服装还是比较朴素的，画面比较暗，可能夜戏多的缘故。总之基本是按照我自己的喜好在做。

　　记者：《紫蝴蝶》会像某些国产片一样先在国际上获奖打入再返销到国?市场吗？你对这种销售模式有什么看法？

　　娄：那样真有用吗？如果有，那说明国外的包装宣传都很专业，中国在发行这方面要努力。(南方都市报谢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