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渔的火车》是第四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内地评审交流会上讨论得最激烈的一部片子(节后会有评审过程刊登)，喜欢它的人和讨厌他的人都一样感情激烈，激烈得甚至超过了因为《紫蝴蝶》而意见相左的两派。所以这里只登出一篇文章看来有失公允，但这篇文章却似乎将正反两方的意见都传达了一些。至于那些电影深处的美，也许，它本来就只存在于我们的心里。《手机》就要落实得多，虽然这也是引起热烈(注意热烈和激烈的区别)讨论的一部片子。然而《手机》大家看得清楚，更大范围内的大家看得开心或惶惶然。这背后的创作动
因，或许也值得细细探究。
这个回顾系列可能到此告一段落，或者不——这取决于最近我们是否能看到值得一谈的华语新片。 ——编者
□张栋
《手机》获第四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
●内地最佳电影提名
●内地最佳导演提名(冯小刚)
●内地最佳编剧提名(刘震云)
●内地最佳男配角提名(张国立)
●内地最佳女配角提名(范冰冰、徐帆)
冯小刚的电影，自最初追求纯情浪漫的悲情影片《永失我爱》开始，经历了《甲方乙方》、《不见不散》、《没完没了》、《大腕》等喜剧贺岁片，到《一声叹息》彻底产生变化。从小品集合式的北京地方喜剧贺岁片变为结构完整的剧情片，尽管影片未必成功，但还是体现出冯小刚的发展方向和艺术追求。而《手机》这部冯小刚最新的作品，既承接了《一声叹息》中婚外情的社会性主题，又没有放弃以前作品中成功的语言喜剧手法，票房取得了惊人的成绩，在社会上也引起广泛反响。
姑且不论《一声叹息》是否成功，但这部影片却是冯小刚作品中被视为最现实主义、最直接关注现实的作品。从《永失我爱》到这部《一声叹息》，你会充分感觉到冯导的确进步了，是个聪明人。抛开影片有多少自传色彩不谈，这部影片反映的确实是一个具有普遍性、并兼具了时代的社会性和个人性的问题。而且影片在表现手法上也摒弃了《永》片中不自然的伪浪漫风格，把《永》片中做作的小资纯情转化为中年男人情感的现实主义细腻描绘。单从这一点来讲，影片是做得很成功的。从影片的故事来看，冯小刚显然是想冲破中年男人与单纯爱情的藩篱，来表现一段中年男人与年轻女孩的纯洁爱情在生活压力下破灭消散的悲剧。而面对生活这把钝刀，主人公和编导也只能是以“一声叹息”结束这部令人惆怅的影片。整部影片男性部分的刻画极为生动传神，情感世界、家庭生活不见刻意美化，也没有故意丑化，而是以现实主义手法细腻地描摹。至于主人公道德与否，是不是值得同情，尽管影片做出了具有倾向性明显的结论，但真正的评判者是观众。
同样是婚外情，《手机》的态度比起《一声叹息》中辩护式的同情进步了不少。这种进步，并非是指道德观念的“正确性”，而是一种“忽略”了伦理道德之后的“客观性”揭示。而正因为影片从道德审判中脱身而出，不作简单的批判或同情，才得以遮掩影片在内容方面的肤浅和做作，甚至反而因为肤浅和做作引起更多观众的注意和思考。
影片中严守一两次离婚，都是婚外情直接导致的结果；严守一工作和生活上的“导师”费墨，最终也未能摆脱婚外情的陷阱。尽管婚外情是影片的主要内容，但影片并没有真实地描写情感的纠葛，而是以近乎白描和通俗故事的手法“点到为止”。这正是影片的高明之处，对婚外情的详尽描述必然会渗入难以把握的立场和态度，而对于这样一种普遍而无法定论的社会现象和个人情感，任何立场的态度都很难做到“公正”和“客观”。影片故意忽略掉细腻的情感展现，甚至涉及的每一段感情都没有其他同类影片中所描述的那种“爱情”的感觉，而更像是一种单纯的“夫妻关系”。无论冯小刚和刘震云在这里是暗含着对现代社会爱情的嘲讽，还是对我们这个缺乏真正爱情的社会的写实描述，婚姻的确在影片中代替了爱情，围绕婚姻的人际关系成了现代社会男女之间的“简单关系”。
前妻、现妻、情人，这样的三角关系在我们这个社会里俨然成风，冯小刚和刘震云站在家庭内部的角度对这种现象进行了无可奈何的观察和描述。只是角度，却并非立场，尽管稍有偏向：情人在影片中与《一声叹息》中截然相反地任性、惹祸，最后是翻脸无情的利用。影片没有站在任何一个角度上为哪一个人辩护，这也是与《一声叹息》截然相反的。月娟、沈雪没有成为同情的对象，严守一和费墨也只有忏悔和自责；武月也许可以算是一个胜利者，但她付出身体和青春之后的泪水却绝对是痛苦可信的。在这个毫无情感依靠可言的现代社会里，爱人们、情人们、夫妻们就这样庸庸碌碌地活着，爱情早已从生活中销声匿迹，最多也就是象征性地苟延残喘而已。可能是在刘震云的影响下，冯小刚在片中的大部分时间里收起了调侃讽刺的语调，开始试着以一种超出道德之外的平和来讲述这个原本在肥皂剧中可以撕心裂肺、在香港喜剧中可以鸡飞狗跳的婚外情故事。
正是这种超然但又无法彻底忘情的讲述方式，夹杂着冯小刚原本就有的、无可奈何的烦躁情绪，含混着俏皮的对白、机巧的细节与暧昧的立场，融合成这样一部风格混杂而独特的《手机》。
作者简介：张栋，曾任著名电影网站电影夜航船站主，现任《新京报》编辑。媒体工作者，影评人。华语电影传媒大奖内地评审团评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