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一个曾经被中国电影忽视的名字。2005年4月,他的《世界》在全国公映,这是他“解禁”的第一部电影。在《世界》公映之前,他所有的电影都不能在中国的电影院里和观众见面,贾樟柯的影迷只能通过刻录盘和DVD去看他的电影,去了解贾樟柯。今天,贾樟柯终于带着他的《世界》浮出水面。
地下电影走进电影院 贾樟柯会否见光死?
八年前的山西汾阳,贾樟柯带着一个几乎全是年轻人的剧组,用38万元的经费和租来的设备及有限的16毫米的胶片,21天的时间,拍摄了电影《小武》。
山西汾阳是贾樟柯的老家,贾樟柯在这里生活了20年,用他自己的话说如果没有考上电影学院,可能现在就是县城的一个混混:“那时候,有一天,我在街上拉煤,突然有一架飞机从天上飞过,飞机飞得很低,感觉就像擦着人的头顶掠过去一样,发出巨大的轰鸣,那几乎是我在汾阳遇到的最大的奇迹,除此以外,那里的生活太平静了。”
《小武》在第48届柏林电影节上获青年论坛首奖、亚洲电影促进联盟奖。那一届的柏林电影节让贾樟柯横空出世,被评审专家誉为“亚洲电影闪电般耀眼的希望之光”。
本月12日晚,信报记者在沙坪坝特意“捉”到刚下飞机的贾樟柯,和他展开了一番关于“电影回到电影院”的对话——
时代信报:记得几年前,你曾说过,有一次在某地放《站台》,那天下雨,放映厅漏雨了,就只好改到外面的走廊上去放。走廊上漏光,你要求遮一下光。大家就开始找布,拆了窗帘,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有问题。突然你就难过起来:为什么自己的电影要在这样的条件里给大家看,为什么就不能在一个有空调的、椅子也很舒服的电影院里放?如今,你的《世界》终于可以在电影院公映了,这对你意味着什么?
贾樟柯:有很多评论家认为我是回归体制了,或者说我从“地下”走到“地上”了,其实,我觉得《世界》的公映,只是意味着我回到中国的电影工业了,撤除了隔在我和观众之间的那堵墙。体制不是人的归宿,它是隔在导演和工业之间的东西。我现在积极地参与到这种工业中去,从私人感情而言,是不想被人忽略。以前有不公平存在:因为不能公映,就和电影观众和电影工业隔离开。现在事情变正常了,那么我们就顺应工业的要求。
时代信报:顺应工业化的要求是什么意思?
贾樟柯:以前我们只是制作影片,而把宣传和发行工作交给国外的投资商或者发行商。而现在,围绕《世界》我们要进行很多的商业推广上的工作:制作海报、把主题歌制作成MTV,也就是说在拍摄工作完成后,我们要自己去寻找影片中能够和宣传和大众和商业紧密结合的点,并且加以开发。即使影片本身,我们也要考虑片长,以利于院线方和影院进行排档;还包括“15天跑11个城市”,这些为推销《世界》必须要做的作业。
时代信报:《世界》公映之前,许多评论家认为,《世界》在某种程度上讲是一种标志,关系到“第六代导演”和“地下电影”的命运。他们担心《世界》不完美,影响“地下电影”和“第六代导演”的命运,你对这个问题如何看待?
贾樟柯:我不看这种评论,电影本来就是让人们品头论足的事情。那些评论就是希望有一个人创造一个奇迹,但是一个人一件事不能代替一个群体的工作。
时代信报:现在许多人都在讨论“地下导演”走到地上“见光死”的问题,你为这个问题担忧吗?是电影质量还是别的原因导致了你们和观众的距离?
贾樟柯:我觉得这跟电影质量的关系不大。因为,独立电影有10年的历史是不被公众了解的。我们创作的方法,观察中国的角度,对观众来说是陌生的。
我喜欢用“时差”的说法——10年里面,这些年轻导演所探询和寻找的东西,没有与观众同步。要接受和适应这样的电影,对观众来说需要时间。
但是有一点,就是在大部分年轻导演的电影里,有一种真正的民主性。这种民主性表现在没有强加给观众一个观点,让观众被动地接受。我觉得这是现代电影一个特别明显的标志。问题是,这样一种电影的精神,普通观众还没有习惯来接受。他们都会问,你在说什么?你究竟要告诉我什么?
同时,我们的市场经验还不是很多。大部分第六代导演(的作品),是在这一两年才被允许在国内公映。
我们不像上世纪80年代初的导演,整个文化、整个国家进取的方向,都在推动他们的事业。今天,我们完全是在一个经济运动里面,去做一个文化事业,这是很吃力的。这种吃力,不单是电影的吃力,所有的文化的部门都非常吃力。
时代信报:《世界》在北美已经得到了400万美元的版权收入,早已收回了你自己核算的1800万人民币的成本。纯粹从经济角度考虑,《世界》在中国的票房好坏,是不是对你无所谓?你如何看待市场?
贾樟柯:这两天我非常开心,《世界》公映之前,我对《世界》的票房没有什么期望,可这两天,仅仅才公映两天,我们已经有45万的票房。深圳一天单日票房超过10万,广州8万,上海5、6万,在同类电影中这个成绩是出类拔萃的,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当然真实的情况要两周过后才能知道。沈阳是个例外,一天就下片;这是个非常极端的情形,但这种情形也非常正常。每个地区经济情况、发展水平、消费习惯不平衡。我们更看重几个重要城市的院线票房有基本保障,这令我们很开心。
在票房上,我一直都说“一块钱不少,一千万不多”。北美版权我已经卖出了400万美元,其他海外版权还没有完全统计出来,但是这个数字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中国市场,不是惟一的市场,所有的收入都是钱。虽然对我而言,中国市场的文化意义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