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海滨某个干净、整洁、现代化的疗养院里,常看见一对安详的老人坐在一起,老头儿带着花镜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扉页上写着主人的签名——苗子。老人将书中记载的故事娓娓道来,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在一旁听得入神,患有老年痴呆的老太太不认识眼前的老先生,只觉得故事似曾相识……
1939年冬,在山西某战场,八路军第359旅正在和日本军队恶战,由于敌强我弱,我军死伤惨烈,节节溃退,形势岌岌可危。就在这时,骑兵团长带着一个连冲过来增援,团长把一个转运伤员的牛车,架上机关枪,改装成一架战车,带着马队冲向日军,突如其来的攻势,一下子打乱日军的阵脚,战势扭转,日军终于招架不住,溃不成军,八路军以惨重的代价,赢得了胜利,团长也献出了生命。
掩埋了团长的尸体,年轻的连长老周重整人马,随着大部队向陕北转战,保卫苏区根据地。途中,这支连队接到旅长王震亲自签发一道命令,上缴辎重和马匹,整编成一支轻装部队向延安以南的南泥湾地区进拔。这支英勇善战作战部队,从此开始了一段不寻常的历程——屯兵开荒。这样一个意外的决定,引起了这些出生入死的年轻军人的骚动。然而军令如山,毫无质疑的余地。而且,连长老周还面临着一个新的难题——延安女子大学学生苗子前来报到,她是上级指派来的文化教员,同时也是来和团长结婚的,此时,苗子还不知道团长已经刚刚牺牲。老周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所有战士隐瞒这一事实。
部队终于进入到了南泥湾,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没有人迹的荒山野岭,雾气沼沼,空旷荒芜,蒿草、狼牙刺丛生。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就在部队驻扎下来的第一夜,就遭到了狼群偷袭,一个战士失去生命,接着在第二天的猎杀狼群的战斗中,他们还发现了边界国民党军队长长的封锁线。这时,他们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们这一百来人,不仅要靠自己在这里生存下去,并且要成为保卫延安南大门的前哨。这就是359旅最早进驻南泥湾的第一支部队。
要活下去必须垦荒种地,可当时,那里没有任何畜力,没有农具,连最基本的镢头,三个人才平均一把,轮流使用。战士们放火烧荒,用手翻石头,用刺刀砍灌木,他们赤手空拳,忍饥挨饿,几乎用最原始的方式,拉开了大生产的序幕。
作为团长的未婚妻,所有的战士都尊称苗子为嫂子。为了让她相信团长会很快回来和她团聚,连长老周带领大家给“嫂子”挖了一口窑洞,布置成他们的新房。这时,上级的指示也送达到这里,命令他们边备战、边生产、边学习,为来年整个359旅进驻南泥湾打下基础。通讯员还带来了一份边区的报纸让他们学习。
这个连队个个能打能冲,可全都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所以上级才指派苗子作为文化教员来指导战士们读书识字。报纸介绍了当陕甘宁边区在敌人封锁和天灾之下的艰难的生存困境。毛主席由此提出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在任何外援都卡死的情况下,在中国最贫瘠的地区自力更生,让红色政权存在下去。
苗子正式进入角色,开始教战士识字学习。桦树皮当纸,子弹头做笔。锅底灰当墨水,战士们就是用它们写下了人生的第一个字……随着老周和苗子的渐渐接触,某种情感渐渐萌生,老周根本不敢正视这种感觉,因为在他心中苗子就是团长的女人,而团长就像自己的亲哥哥,虽然他已经牺牲。
超强度的繁重劳动和食物的匮乏以及疾病,战士们接连倒下,在九龙泉的墓地,新坟在增加。断粮了,老周忍痛亲手打死了整个骑兵连留下的唯一的马 “铡刀”——团长生前的战马。
随着生产的进展,工具的匮乏成为了最大的难题。铁器是当时整个陕甘宁边区最匮乏的东西,何况荒山深处的南泥湾呢?小战士“枪栓”偷偷到边界上,捡回来敌人打过来的炮弹片,战士们又在密林中一个古庙废墟中找到一口大钟,打碎回炉造出了十几把最初的自制工具。
苗子也周弹片磨出一把剃刀,在黄昏中的池塘边,给这帮乱发如野人般的战士们刮光头……这时,在战士们眼中慢慢觉得苗子不仅是嫂子,而且还是一个温柔开朗美丽的姑娘,给他们艰难枯燥的岁月带来了欢乐,他们在苗子面前也不再那么拘谨了……
小战士“枪栓”争着要帮苗子洗衣服,被苗子红着脸百般阻拦,年轻的老周莫名其妙。队伍里的老兵“勤快”,悄悄的告诉他有关女人经期的事。少不经事的老周明白了,并且用刺刀挑开自己的棉袄,掏出里面干净的棉花包好,悄悄放到了苗子的窑洞里。当苗子注意到老周身上棉袄破口露出填充的干草时,她明白了一切。
“勤快”点破这层窗户纸,劝老周和苗子好,老周急了,呵斥“勤快”,“勤快”挑明其实是老周没种,不敢面对事实。激烈的争吵升级,老周打了“勤快”,还掏出了枪,双方僵持不下。苗子进来,告诉他们,她其实早已知道团长已经牺牲了。原来,上次延安送来的报纸,已经登出了这个消息,而那时,这帮人根本没一个人认识字。
为了弄到更多的弹片,老周他们设了一条草船借箭的计策,在边界用草人引来敌方的炮轰。第一次,满载而归。第二次,“枪栓”误抱了一颗未炸的炮弹,就在那一刻,炮弹炸开了……
“枪栓”的死,让老周非常自责。但是大规模的生产仍然需要大量的铁器农具,老周决定铤而走险,组织敢死队过黄河到日占区去端铁轨,但这一去也许就永远回不来了。临行前,敢死队的每一个人都交待好后事,老周则从口袋掏出一块桦树皮,递给苗子。苗子接过来一看愣住了,树皮上写着老周从学的词句里挑出的三个字:我 爱 你。老周迅速的收回了那块桦树皮,头也不回的离去。苗子泪水一下子涌出,她知道这是老周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
接下来就是度日如年的等待,所有的战士、苗子,都在想象、谈论着黄河对岸可能发生的一切,互相鼓励、安慰着,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心里的真正担忧……
终于,有一天传来消息,敢死队回来了。战士们冲到山崖上,看见河道的转弯处,出现一组组的羊皮筏子,上面运着一根根铁轨,战士们欢呼起来,欢欣跳跃。接着,再次出现的羊皮筏子上面是战士们的尸体,现场一下子静了,鸦雀无声,苗子更是紧张的捂住了嘴,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河道的转角。最后一个羊皮筏子迟迟漂来,老周坐在上面,被勤快扶着直起身子,仰头看着山上的战士们。
其实,老周已经受到严重的枪伤,其后一直昏迷不醒,没有药物,老周渐渐的衰弱下去,战士们甚至为他挖好了墓地。心急如焚的苗子跑到那个废墟的山神庙跪拜,她不惜背叛自己的信仰去求神保佑不要让老周死去。
最后一刻延安送来了药品挽回了老周的生命。钢轨也生产出了大量的农具,甚至还生产自制的手榴弹。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开始了,劳动竞赛和军事竞赛同时展开,这些当初的文盲,也都能识文断字了。荒凉的南泥湾也变成了碧绿的田野。
边区政府的一支慰问考察团来到了这里,老周目睹了考察团里一个独臂的年轻军官跟苗子很亲热,关系非同一般。已经深深爱上苗子的老周无法面对这个事实。他决定离开这里,重返前线。
老周离开了南泥湾,在与苗子分别的那一刻,老周又掏出那块桦树皮递给苗子,这次他没有收回去,而是扬马而去,消失在苗子的视线中,苗子翻过那块熟悉的桦树皮,这次写的还是三个字:永别了……
这就是在三亚的海边疗养院,老头儿给老太太讲述的故事,此刻,老太太看着那本书上的签名,记忆之门开始打开,那是她自己的名字——苗子。而且,她也认出了这个讲故事的老头正是当年的老周。另一个独臂老人此时也出现了,他就是当年那个独臂军官。老年的苗子亲热的叫了一声:“哥哥”。说话间,孙子、孙女们一下子跑进来,亲切地拉着老周和苗子,叫着爷爷奶奶。两对儿子,儿媳们也走过来寒暄,全家乐意融融。
一家人向海滩走去,【南泥湾】曲调悠悠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