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徐帆指着鼻子骂我做作

2012年11月26日16:44  新闻晨报

  □晨报记者  彭骥

  冯小刚[微博]自述性格 “悲观起来就绝望,高兴起来就失态”。如果说喜剧片带来一种异想天开的快感,那么,《一九四二》的创作过程,就是他试图拨开误会、迷雾、局限等,去尽量靠近历史、靠近真实,碰触人性中最黑暗也是最光明的一面。

  缘起:让我们了解民族的灾难

  不难理解一个导演对一个好题材的痴迷,但念念不忘19年,倒也令人好奇这份坚持的根源。

  冯小刚回忆,在1993年被刘震云小说《温故一九四二》触动之前,他对1942年的印象只是“那正是抗日战争最严酷的一个阶段”。在那以前,冯小刚并不知道1942年的河南灾民逃荒,实际上和河南大旱灾紧密相连,“大家开始在饥饿线上挣扎。农民连口粮都没有了,但是因为作战的需要,政府还要征很多军粮,这让河南人雪上加霜”。而从根本上触动冯小刚的,是小说体现的核心价值,“就是通过这部小说、这段历史,让我重新去想我们的民族性是什么样的、我们是从哪来的。其实在1942这一年,下到饥寒交迫的灾民,上到国家的统治者蒋介石,都在扮演灾民的角色。灾民沿街乞讨是为了能够活下去,政府和蒋介石也在向世界列强乞讨,乞讨他们能够伸出援手。所以我觉得把它拍成电影,观众通过影片对民族的灾难,以及人们在灾难中的表现有一个了解,我觉得非常有意义。这对未来的生活很重要。希望年轻观众能够沉下心来在电影院看这个电影,我相信对他们会有非常深的触动。电影要么有娱乐性,要么有认识价值,这两者必须居其一。拍这么一部电影,显然是属于后者。”

  剧本:不是坐在屋子里可以想出来的

  从小说到电影改编,冯小刚认为,最大的难度是没有故事,灾民没有具体形象,“还有一点特别可怕,小说的叙述是多线索并进。每条线索的主人公互不见面,但又共同搅和到了一件事上,这件事就是1942年河南的旱灾。但电影需要故事、需要鲜活丰满的人物,和非常站得住脚的人物关系”。

  冯小刚干脆花上好几个月时间跑了山西、河南、陕西、重庆等地,通过采访,在路上建立电影需要的各种关系,“只有在路上通过采访,不断深入地了解,你才能知道这个是对的、这个是接近事实真相的,不是坐在屋子里可以想出来的。有了这些,把人物关系、阶级关系摆对之后,人物就有了生命,剧本就顺势而为,让他们自己生长,像一颗大树,我们提供土壤,他自己的枝蔓就开始生长,直到剧本的最后一刻,我们才能知道人物的命运和结局是什么样的。我们只是做一些取舍,剩下的都是顺势而为”。

  采访中,印象最深的是碰到一个叫刘和平的老太太,在当地看守教堂大门,没流过泪,也不吃肉,冯小刚说:“我是十几年前去的,当时老太太90多岁,就说她家里面有个二舅,在路边奄奄一息,一个灾民过来‘哗’就在他屁股上割了一块肉。他一疼,醒了,说:我还中,你别割我的肉。那人说:你不中了,你救救我吧……我让老太太形容下天堂什么样,老太太就唱了首歌,说是‘玉石黄金铺面,喝凉水都不饿’;这就是特别典型的灾民对天堂的想象,只要喝口水就不饿了”。

  审查:电影局给出了五条底线

  冯小刚介绍,电影《一九四二》剧本送电影局审查还挺顺利,给出几点需要把握的底线,就说可以拍了,“第一,1942年摆在中国的首要矛盾是民族矛盾不是阶级矛盾,中国和日本的矛盾是首位的;第二,灾民饥寒交迫,蓬头垢面可以,但是一定要在人性恶里看到人性暖的东西,人与人之间不能完全变成人吃人的关系,里面应该是释放出善意的,以此也能看到我们这个民族;第三,不能夸大一个美国记者在救灾中的作用;第四,对宗教尺度的把握要分寸得当;第五,避免出现过多的血腥镜头。”

  事实上,冯小刚也有自己的底线,同时让电影中的人都有底线,“有些东西,就算剧本写了,但也不会也没法表现。一是人吃人。别说观众,我看了也很难受。原来剧本里写了瞎路有个儿子,儿子把爹卖了,瞎路一看锅就明白了,就问:反正我一会也要进这个锅,你们能不能在这之前,我给你们拉一个曲儿,让我先吃两口锅里的肉?最后他儿子端着盆,里面有他爹的肉。这个我自己都不太能接受。虽然它很真实很残酷,但是我的内心不想表达这个。”

  冯小刚称自己曾问蒂姆·罗宾斯,为什么给他钱那么少,但他还是接了《一九四二》,“他说,我刚开始看剧本,就没想接,因为又是一个描写人性黑暗的电影,这种电影在西方太多了,我挺反感的。但是我后来又发现,这是个人性很光明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其实就是两个字‘希望’。我觉得他说得对。这个剧本,它是人性最黑暗,也是人性最光明的东西”。

  拍摄:我最终说服了徐帆

  拍摄时,对于影片情绪的把握,冯小刚认可克制,但并不认为煽情不妥。“我经常听到一些冒充专业的说法,认为煽情就不好。其实主要是看你是否需要煽情。比如,这个片子里,花枝把自己卖了那场戏,我和徐帆在现场就产生了很大的争论。我和她说不能煽情,徐帆当时就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现在怎么那么做作啊,因为别人说什么,你就跟着去了?我不管什么主义,我只是一个人,我们两个人现在也有孩子,等有一天我要把自己卖了,就此母子、母女分手的时候,可能再也见不到的时候,你让我不难受?这不是人啊。我就跟她讲道理,首先我同意她的说法,比如徐帆在《唐山大地震》里跪在那里哭,有些人攻击说这个表演过火,这种人完全是没有良心的人。但是在《一九四二》,为什么要克制?因为,正常状态下,母亲的心情肯定是很难过的,但是灾民的感情特别粗糙。每天都在死人,面对她的就是活着,或者死。你卖了自己,能够自己救活,两个孩子还能活,这件事情能够压过别的难受,而且一路上死了那么多人,人到这个时候都麻木了,这是非常极端的情况下。所以,我最终说服了徐帆。”

  结尾:我只是不喜欢人心里面特别脏

  影片初剪版本有3小时50分钟,上映版被剪到了2小时30分钟左右。影片结尾是个取舍的难题。冯小刚称,作为民族的一分子,在他的内心,是渴望和这个世界和解的。

  冯小刚介绍,曾经有一个结尾:老东家带着孩子走,孩子说饿,几个日本通信兵正在路边吃饭,老东家就过去为孩子乞食,日本兵说可以,几个人围着老东家把腿叉开,说你从这儿钻过去,就给你吃的。老东家把孩子的眼睛蒙上,说你别看啊,孩子闭眼,银幕一黑,老东家画外音“我辱没先人哪”,过一会儿孩子觉得手头一热,就有个热饭团在手里,睁眼看见老东家一边掸身上的土,一边说“妮儿,走吧”。但这个结尾首先被王朔否认了,认为没有说服力,且过于戏剧性地强调了对人性、对人的道德、生存观的考验,“他说:‘你这是不是一个现代的中国人的思维,一个日本兵为什么非得让你钻他的裆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对一灾民,他也得不到自尊心更大的满足。’”

  冯小刚表示,目前影片结尾,正是刘震云第一稿剧本的结尾,给观众留下温暖的希望,不怕因此被人说“落入俗套”,“我和刘震云都特别不喜欢打着艺术的旗号,把脏心眼儿都往电影里放。我们电影里有人性的黑暗、有恶,但是我是排斥这些。这和艺术的高下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人心里面特别脏,更不想用这种脏来给自己艺术上贴金,这是最浅薄的一种艺术”。

  他一再强调,这种取舍和他个人的性格有关,“跟我熟悉的人都知道,我是那种有的时候特别乐观、有的时候极度悲观的人,有时会说一些特别赌气的话,但我很难说记仇。一旦对方示好,我就特别愉快。”

(责编: 水门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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