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导春晚是还拍电影的债 不能详说

2014年02月20日15:28  《人物》杂志 微博
冯小刚 冯小刚

  谈世道变迁,谈人心惟危

  “不是,我就觉得跟这个世界没什么可聊的了。”

  人物PORTRAIT = P

  冯小刚 = F

  P:那天回我的约访短信,你说你很悲观,这个悲观是怎么回事?

  F: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是一种整体的心情吧,不知道具体怎么说。我觉得这是一个整体环境。包括电影这件事,当然可能和拍了好多年电影疲劳也有关系。这个悲观是没办法说出来1、2、3、4的。

  P:对《私人订制》,你自己的看法和外界尤其是评论界的看法存在反差,这反差是怎么来的?

  F:时代变了,我觉得是。过去我觉得,电影批评,它是讲它认为可贵的东西是什么,然后哪些是它觉得没意思的。现在好像这个东西产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刚开始拍电影,或者我还没拍电影的时候,我在做美术的时候,比如说我第一次做那个美术助理那片子,那种氛围,比现在其实要好。一直到后边,张艺谋他们做那个《红高粱》,第五代出来他们做电影,吴子牛啊,张军钊啊,田壮壮啊,文以载道那个时候。现在这几年,比如说两个东西,《一九四二》和这个……

  P:《私人订制》。

  F:《私人订制》。他作为一个观众可以仅仅是说我就觉得好看还是不好看,但是你要作为一个文艺批评来说,你首先要知道这个电影的价值是在于什么部分,又在哪是薄弱的。我觉得现在的评论,基本上,要不然就是真糊涂,要不然就是装糊涂,当然装糊涂比真糊涂还那个。

  比如说《私人订制》这个,对政治权力的这么一种讽刺,起码中国电影20年了,你没有过这么一部,是吧?我要是影评人,首当其冲我要肯定这个,从专业影评人的角度来说,应该看到你这个价值要远远超过你拍的10个娱乐片,因为你是对这样一个禁区的突破口。

  P:它不是轻松喜剧。

  F:实际上,我在拍完《一九四二》之后是非常疲劳的,身心都很疲劳,也非常不愉快。然后在这么一个心情下要拍一个喜剧,拍一个完全没心没肺的也很难做到,所以抓住这一点,就是我觉得第一个故事和第二个故事,哎,这思路还是挺有意思的!那第三个故事,确实是,完全是没意思的。

  P:你微博上也提到,第三个故事只是为了第一个故事存在的,我没明白这个逻辑。

  F:就是你得有点不痛不痒的。

  P:冲淡第一个故事?

  F:对,要不然矛头直指。这电影有各种各样的梦想嘛,当然也有这第一种,它就不会显得那么刺眼。

  P:不那么集中?

  F:不那么。当然实际上,把第一个和第二个完全展开了,就可以了。

  P:文以载道,包括讽刺,从文艺的角度来讲是一个正常的事,那为什么这个时代就忽视这部分?

  F:我觉得人内心的很多特别恶毒的东西,在这个时代被放大,放大好多倍,然后那个善良的东西,就被严重地抑制了。恶毒和善意的传染性都非常强。现在任何一件事,你看那个评价、评论,都是,觉得就是极其的……觉得怎么能这么想,很多事,很多很多的事。

  P:毒舌流行。

  F:不知道你说怎么那么大一个仇恨。它在这种情况下,就变成了,怎么说呢,就是完全不讲是非了。就是这个时代,我感觉谁要想讲点理,你就是一他妈的,特别傻的一个想法。

  P:比较迂腐?

  F:不是迂腐,你丫就是一傻逼,你还讲什么理啊。他是没理可讲的一个。

  P:可能我们瞎聊的时候会聊一些话题,人心不好,人心要坏,这你有感受吗?

  F:这个肯定是很强烈的,可怕。

  P:什么时候开始感受比较强烈的?

  F:这个我得是,你像张艺谋这个事,这个感受太强烈了。

  P:现在他的这个新闻,是吗?

  F:你看这个话题,你都没法说。

  P:咱们说大众。

  F:大众,大众就更甭聊了,我真的是。跟这儿。张黎拍一个电视剧叫《走向共和》,里头袁世凯说了一句话,好像有这么一句台词,“人民,我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人民,我知道的就是一个一个的人”,这句话说得非常对。

  P:可你以前和人民特别有的聊,你是这样的人。

  F:不是,我是,我没有变。我从一开始要拍电影,第一个要拍的就是《一九四二》,就是没有人相信我能拍,也没有人给我钱拍,当时剧本也没通过。所以我从《甲方乙方》开始拍那些电影,那是一个假象。那就没辙,那怎么办啊?你也不能什么活都不干了。

  P:刚才提到《一九四二》拍完了非常不愉快,不愉快是指什么?心情沉重?还是其他的原因?

  F:不是,我就觉得跟这个世界没什么可聊的了。

  P:为什么呢?

  F:我觉得就是你集体地嘲笑《一九四二》票房的失利,尤其是那些影评人,这是,完全是一个,都不能说是价值判断的缺位了,你这就是连艺术创作中,最可贵的东西都能变成你嘲笑的对象。你拿票房说这个片子的事。那天一个朋友跟我说,就说得特别对,《一九四二》啊,你这个3亿多的票房,3亿8的票房就正合适,你票房要更高,它每多一分钱,就说明这个电影就往不好的方向走了。因为你就要拼命迎合市场,它就不是你要拍的那个东西了。这个说得是对的。

  这个《一九四二》里头其实在说一个人民性,当然我们的影评人啊,极其大脑简单,比如有的人,我说群众里有坏人,他就说我要替权力说话。简直这就是,我说前门楼子,他说胯骨轴子,完全是这种。

  其实这个人民性,有什么样的人民就出了什么样的政府,你老骂,老攻击这个政府,但是你不知道,它就是从这土壤里长出来的,是吧?你说美国这个民族,它出来就是美国那样的政府,它和它的人民性是合辙的;朝鲜的人民,出的就是朝鲜那样的政府,它也是合辙的。你不能孤立地去说这个政府怎么样。

  P:嗯。

  F:还有好多人,比如见你面,我跟你说,我告诉你,咱们现在这中国电影,完了,太次了。说了半天,你说你干什么的?我,做汽车的啊。你中国人的汽车做得好吗?你做什么车?我做桑塔纳、奥迪的。那他妈是你吗?你是加工,是吧?在世界上,你跟电影的位置是一样的啊,你没有比电影高啊,是不是?你说我是搞建筑的,你拉开窗帘看看盖的这些楼,多难看。中国哪个设计师在全世界你给我排上前10个里头?任何一个行业。你做飞机也没做过波音啊。那你为什么单挑出来说中国电影很操蛋?

  P:是一个整体性的问题。

  F:它是整体的,就杵在那儿。就跟我这次弄春晚是一样的,它就是这么一个基础,除了层层的审查会使一些东西,本来还是挺有乐的,变得没乐,因为它不能单纯的有乐,它必须有意义,有意义和有意思是……

  P:有时候矛盾。

  F:对,矛盾,但是你到底是要有意义,还是要有意思呢?老百姓不是就看你有意思嘛。还有一个就是整个创作能力极其薄弱,创新性、原创性都不足。最后,你不可能脱离开这个基础,就是说我就弄出来一个特好的,没用,弄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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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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