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俞璐

　　作为日本“新浪潮”电影的代表人物，大岛渚的电影非常独特，也极具个性。大岛渚早期的影片带有明显的先锋色彩，作品的主题大多在不同程度上有反传统、反体制的观念。

　　60年代初，他组建了“创造社”，以其独立制片的思想和作者论的态度，把自己与大部分的日本电影工作者区分开来。

　　不甘寂寞的大岛渚，并不像别的导演一样，活跃在媒体前。恰恰相反，他一直致力于推动日本当代思潮的发展和前进。因此，大岛渚成为了日本电影界名副其实的浪人。而他的名字也注定要被世界电影史所铭记。

　　大岛渚之大事年表

　　1932年

　　1932年3月21日，大岛渚在京都出生。父亲在渔场任职，据说是武士之后。在大岛渚的童年记忆中，他的父亲是一位颇有成就的诗人和画家。

　　1938年

　　大岛渚6岁那年，父亲去世。他在母亲的抚养和教育下长大。大岛渚大量阅读了父亲留下的共产党、社会党书籍，和其他文学作品。

　　1944年

　　中学时代的大岛渚厌倦了阅读，开始热衷于棒球运动，并着手创作诗歌和小说。

　　1950年

　　大岛渚顺利地进入京都大学法学部学习，他热心于学生运动，被选为京都大学学生联盟主席。

　　1951年

　　1951年时，日本天皇访问学校，大岛渚和他的同学却被禁止公开提问。他们公开张贴大字报，要求天皇不要再神化自己，这次“天皇事件”直接导致了学生联盟的解散。

　　1953年

　　学生联盟再次成立，大岛渚成了公认的领袖。后来他组织了大规模的游行，引来警察的干预。学生运动的失败经历，使大岛渚开始更深层次地思考社会形势、政治局势等问题，对他后来的电影创作产生了很大影响。

　　1954年

　　由于学生运动的经历，大岛渚被认为是“赤色分子”，大学毕业后他找不到工作，甚至连纺织和造纸公司都不肯接受他。于是他考入松竹公司大船制片厂。之前，他对电影几乎是一无所知。

　　1959年

　　进入松竹公司之后，五年内大岛渚参与了十五部影片的拍摄，完成了十一部剧本。松竹公司出于电影业的趋势，被迫启用新人导演。写过大量剧本的大岛渚在27岁时破格晋升为导演，开始了自己的创作生涯。他拍摄了处女作《爱与希望的街》。

　　1960年

　　大岛渚又执导了影片《青春残酷物语》。接着，他拍摄了影片《日本的夜与雾》，受到当时政治事件的牵连，而被公司停止了创作。他带领一批同事退出松竹公司，成立了独立制片的“创造社”。

　　1973年

　　大岛渚解散了创造社，这个创作组织先后拍摄过23部影视作品。大岛渚也对女性题材发生兴趣。同年，法国制片人德曼提出要为大岛渚制作国际影片，两人合作了著名的《感官王国》。

　　1978年

　　大岛渚拍摄了《感官王国》的姊妹片《爱之亡灵》。

　　1983年

　　大岛渚完成了反思日本战争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1991年

　　大岛渚艰难地拍摄完成影片《京都，母亲之城》，但严重的疾病几乎不允许这位杰出的导演再拍佳作。

　　1999年

　　在阔别观众十三年之后，大岛渚根据著名作家司马辽太郎的小说改编拍摄了影片《御法度》。影片在戛纳电影节上获得观众和影评人的一致好评。

　　《感官世界》：有色无戒的划时代之作

　　S：《世界电影之窗》

　　D：大岛渚

　　S：影片最后你提到阿部定大受欢迎，既然她已被定罪，那你是怎么解释“欢迎”一词？

　　D：在日本有过一段时间，军国王义达到顶峰，每个人都应为国家效力，在那种环境下阿部的行为却是完全出于个人目的，这应该是她受人称颂的原因，由于人们的同情她，惩罚也异常轻微，她被判入狱六年，但四年后即获释放。

　　S：拍摄片中的性爱情节在日本是大胆之举吗？

　　D：我的电影一向都是大胆的，但在日本这是第一部赤裸性爱电影，因此也算是大胆之作。

　　S：我相信在日本有大量的情色作品，你能发现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吗？总体质量如何？

　　D：约十年前，“粉红电影”开始出现，五年后出现浪漫春画，这些影片是禁播的。某些作品挺有意思，但总体上我不怎么喜欢。“粉红电影”的若松孝二，浪漫春画的神代辰巳，这两位导演的作品挺有意思。

　　S：拍摄《感官世界》这样的电影，是否把你的演员与主流隔离开来，譬如在法国，本质上可分为两类演员，拍摄性爱电影的与不拍摄性爱电影的？

　　D：我刚说到这是日本首部此类作品，他们两位是打破陈规之人，因此他们将同时受到尊敬与批判。松田瑛子是新演员，这是她的首部电影，但藤龙先生已经是影星了，对他而言出演此片是个挑战，大家也很震惊。

　　众人谈《感官世界》

　　《感官世界》的两位主演是先驱。

　　——大岛渚盛赞自己的演员

　　我有自卑感，这部电影是在帮我冲破这种自卑。所以我觉得拍这部电影是我的天数，在拍摄过程中我是全身心投入的。

　　——《感官世界》的女演员松田瑛子这样谈自己的处女作

　　《感官世界》是个唯美的故事，像是一颗无需打磨的钻石。

　　——男演员藤龙也在出演《感官世界》之前已经出演了100多部影视作品

　　藤龙也谈《感官世界》

　　只有傻瓜才会拒绝出演这部戏。这个剧本多棒啊，我看剧本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很多性爱的场面，但这并不令人生厌。

　　我读剧本的时候，特别喜欢那一幕，也是我觉得会成为我的基准点的一幕。吉藏先生正走过一队行军的士兵，日本正在走向自身的灭亡，全日本都像这队士兵那样走向战争，不论你怎么想，除非你加入这支队伍。在某种意义上你已经无法再在日本生活下去了，但是吉藏先生却向着反方向走去，他穿着时髦的和服，看上去却很冷漠，好像他没看见那些士兵一样。那很引人注意，这确实能给人留下很强的影响。

　　在坻园区的一间迷人的日式小旅店，导演和我们都住在那儿。客厅里有一个壁炉架。我们的拍摄计划就钉在墙上，一直安排到拍摄的最后一天，每过一天就划掉一天，但是只能由导演本人来划。每一天结束之前，他就用红色的笔把那天的日期划掉。我大致能体会他的感受，就像一步一步地穿越巨大无垠的沙漠。

　　大多数时间我都呆在房间里。因为我在节食。我的角色在电影中是逐渐消瘦的，由于我不能喝酒，就只能呆在房间里单调地消磨时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这么做，我想让自己的肉体消失。我无法解释，就是想最后能成为一抹灵魂。拍摄开始时我觉得自己有148磅重，到最后只剩下126磅了。那个月我减掉了20磅体重，不过我感觉很轻松，风吹过时觉得自己可以飘起来，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我觉得自己的思想被涤荡干净了。

　　既然他们那么恩爱，不如一直这样爱下去啊。但是他们过了火，走了极端。就像花儿一样，当它盛开时，人们会想让盛开的状态一直保持下去。但是花有盛开的美丽，也有凋零时的优雅。

　　这些是死亡美学的东西。在日本的审美观中，死亡美学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人的一生是一个稍纵即逝的梦，是一个幻象，因此我们应该好好地享受今世。“既然是一个稍纵即逝的梦，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就是你的。”就像一个圣诞礼物，吉藏把自己的生命送给了阿定，这是一种不错的态度。尽管这样说似乎很奇怪，但是我做不到像他那样。这样说起来吉藏算得上是一个超人，我觉得他很了不起。

　　蔡澜谈大岛渚：

　　1983年，香港金像奖请大岛渚为嘉宾，我当翻译。

　　到了机场，记者们只收到一份主办当局对此届金像奖的新闻稿，而对特别请来的国际闻名导演没有一点资料，我即刻将我所知的关于大岛渚的过去作品与未来计划详细地向大家报告。

　　大岛抵步后进入记者室，我将问题一一翻译。至少，可以说还是词能达意。记者们和大岛渚有了沟通。

　　随即，亚洲电视有一个访问节目，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他们要我帮忙，这是没有打在预算之内的，我也当成额外花红，欣然答应。

　　编导对大岛的背景很熟悉，问题又有重点，我们很快地做完这个节目。

　　恐高的大岛渚

　　往酒店旅途的车中，大岛告诉我：“这年轻人的发问，知识很高，我感到高兴。希望能够和他多谈。”

　　酒店的会议室里，舒琪、金炳兴、黎杰、加思雅、徐克、刘成汉、李焯桃等包围着大岛，讨论了许多创作过程和导演们共有的难题，气氛融洽。

　　电梯里，大岛说：“你看，香港的电影人多年轻，我很嫉妒，但是，也可以说，我很羡慕他们。”

　　再赶到会堂，我们要到现场一看，但被引入贵宾室的鸡尾酒会，大岛和我皆好杯中物，虽然只有水果酒，口渴了半天，也已垂涎。正要冲前牛饮，即有人拉我们去彩排。

　　我即刻向大岛很严肃地说：“工作要紧。”

　　日本人这句话最听得进去，大岛马上大点其头，嗨嗨有声。

　　大岛紧张地问：“编导要我做什么？”我说：“工作人员自然会告诉我们，请你不用急。”

　　被带到后台，貌美可亲的一位小姐把程序说明，又叫大岛等门一开，就走下去。

　　看到那倾斜度很高的塑胶阶梯，大岛心里发毛，转头对着我：“是不是大丈夫？是不是大丈夫？”

　　大丈夫的日文意思和中国话差得远，翻译为：“不要紧吧，不要紧吧？”

　　我说：“当然大丈夫，我们拍外景什么山都爬过，这点小意思，大丈夫。”

　　大岛觉得有理，又大点其头，嗨嗨有声。

　　大岛渚抢了倪匡的酒

　　工作人员叫我们看着指导荧光屏，出现什么片段，就叫出提名者是什么公司出品。大岛说中国片名读不出，又没有看过大部分的片子，嘱我喊题名，我一想也有理，但坚持他要读出得奖者。

　　他说：“我不知道是哪一部得奖。到时看了三四个汉字，也很难念。”

　　“讲英语好了，看到第一个字是投，就用英语叫BOAT PEOPLE。”我说。“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它？”大岛问。

　　“这部片不得奖天公就没有眼睛，相信我，我的猜测不会有差错”我回答说，“不然，就赌五块。”

　　大岛心算，五块钱港币还不到两百日圆，便懒得睬我。

　　老友倪匡和黄沾相继来到，又有美女钟楚红助阵，相谈甚欢，大岛神态安详，是我所见过的最有风度的日本导演之一。

　　第一个出场的是陈立品，我把她的功绩说明，大岛渚很赞赏大会的安排，认为是品位很高，大力鼓掌。

　　慢慢地，他开始打哈欠。正担心如何提高他的兴致的时候，忽然，一阵香味传来。

　　追索来源，原来是坐在我们后一排的倪匡兄打开他的私货三号白兰地，正在猛饮。

　　我向他瞪了一眼，倪匡兄只好慷慨地把瓶子递过来，我也识趣，只饮一小口，然后向大岛示意。

　　岸然道貌的大岛一手将瓶子抢过去，大口吞下，速度惊人。

　　倪匡兄看了大笑，要我翻译道：“喝酒的人，必是好人。”

　　大岛即又点头嗨嗨。

　　施南生灌不醉大岛渚

　　跟着看了一会儿，大岛的眼皮开始有一点重了。他转过头去，不管倪匡兄会不会日语，说：“我上一部戏《圣诞快乐，罗伦斯先生》的编剧也好此道。我们两人一早工作，桌上一定摆一瓶酒。到了傍晚，大家都笑个不停。我相信到香港来写剧本的时候，一定会和你合作愉快。”

　　我把他的话翻给倪匡兄听，他也学大岛点头嗨嗨不迭。

　　轮到我们上台，在等门开走出的时候，我建议：“不如你把要讲的话说一遍，让我们先对一对好不好？”

　　“好，我说这是第二次来香港，亲眼看到了香港的繁荣。香港电影的工作者都很年轻，我看到一股强烈的朝气，愿这金像奖带给大家更多的鼓励。”

　　我自己在脑里翻译一遍，点头嗨嗨。

　　出场后，大岛一开口，全不照着来，尤其后来他看到果然是《投奔怒海》，大为兴奋，直赞许鞍华，给我个措手不及。

　　好家伙，既来之，则安之，我也兵来将挡地乱翻译一番，好在没有大错，得个功德圆满。

　　散场后，主办人安排我们去高级餐馆吃饭，由李焯桃兄陪伴。

　　我们抵达时还能够在电视上看到颁奖典礼的最后一段。大岛说：“噢，原来不是直播，时间比现场慢。这样太好了，编导有充分的时间将闷场的地方剪去，我们日本的电视节目很少有这种机会都是现场立刻转播。”

　　同桌的有许鞍华、徐克和施南生、岑建勋和刘天兰以及一对《亚洲周报》的记者。

　　施南生坐在大岛的旁边，大家都知道她幽默感强，是位开心果。

　　不出所料，引得大岛一直哈哈大笑。

　　我心想你等会儿试试施南生的酒量，才知道她更是女人中的女人。

　　果然，施小姐开始她的猛烈攻击，不停地敬酒，但是大岛一杯又一杯，点头嗨嗨，没有醉意。

　　越战时期每晚锯牛扒

　　有人问大岛是不是头一趟来香港，他开怀地说：“第二次了。一九六五年来过，当时计划去越南拍一部纪录片，只能在香港等签证，住了一个礼拜。战争正如火如荼，不知道去了有没有命回来，就先大享受一番，每晚在酒店中锯牛扒。”

　　我们都不相信：“哪只有锯牛扒那么简单？”

　　大岛又畅笑。

　　饭局完毕，直驱好莱坞东的的士高。

　　主办者在那儿开派对欢迎我们。大岛初尝特奇拉拍子酒，感到很有兴趣，喝了多杯。

　　当晚，大岛很清醒地说要早走，我送他到旅馆。

　　他再三地道谢。向我说：“蔡澜，以后你在日本颁奖，由我来做翻译。”

　　我们大乐而别。

　　当他们贴上大岛渚的标签

　　奇怪得很。在大岛渚的镜头下，那些一般人难以驾驭且极端风格化的演员和艺人一定会完美地融进大岛渚的影像风格中。就仿佛是魔法一般，自然而不着痕迹。

　　藤龙也

　　1941年出生的藤龙也早年演过一系列硬汉形象，却因大岛渚的电影《感官世界》中出演沉沦性爱的吉藏而备受争议。

　　大卫·鲍伊 David Bowie

　　大卫·鲍伊身上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中性魅力。他作为流行乐坛上呼风唤雨的偶像，将他强烈的个人风格融进了大岛渚的影片中。

　　坂本龙一

　　日本音乐人坂本龙一在《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中出演了世野井一角。他在大岛渚的要求下，化上了眼妆，尽显妖媚。而他为影片作的配乐，更是精妙无比。

　　北野武

　　日本导演北野武与大岛渚亦有过多次合作，从《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到《御法度》，北野武成就了大岛渚，大岛渚也成就了北野武。

　　松田龙平

　　影片《御法度》里，初登银幕的松田龙平出色地表现出了加纳冷酷而妖媚的眼神，举手投足间演活了这个妖艳美少年，因而大获赞誉。

　　炎加世子

　　炎加世子在影片《太阳的墓场》中，将一个“坏女人”表现的淋漓尽致，从她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大岛渚赋予他的坏得使人着迷的气质。

　　武田真治

　　原本，大岛渚早已确定由武田真治出演《御法度》中的加纳，无奈因为身体缘故，拍摄推迟了10年。尽管如此，武田真治还是惊艳地出演了冲田总司。

　　浅野忠信

　　在电影《御法度》中，浅野忠信出演了新选组队伍的下级武士田代彪藏。尽管演得是配角，却仍旧耀眼夺目，将武士的悲剧般的命运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链接：大岛渚与坂本龙一

　　PROFILE

　　坂本龙一

　　1952年1月17日出生于东京都中野区，是日本著名的音乐家、作曲家和演员。他多次与大岛渚、贝纳多？贝托鲁奇、阿莫多瓦等世界级导演合作，进行电影音乐的创作。1983年，他还参演了大岛渚的电影《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这首经典曲目是坂本龙一为大岛渚的同名电影所谱写的，也是他电影配乐的处女作。电影原声中同时收录了坂本龙一与前JAPAN乐团主唱David Sylvian合作的歌曲《禁色》，如泣如诉的歌词配上空灵婉转的旋律，使人身心涤荡。

　　而《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也算得上是坂本龙一的传世绝唱，音乐中流淌出的浓烈的悲剧色彩和宿命感，以及对人性的追求，都使人为之动容。

　　《御法度》

　　《御法度》(Gohatto)中的的音乐同样由坂本龙一创作。零碎、重复的钢琴声，极好地起到了缓冲紧张气氛的作用。

　　在影片中，坂本的音乐干净而简练，准确地营造出了影片的氛围。最精彩之处在于他加入了电子音效的处理。对于一部讲述武士题材的影片，电子乐的加入似乎并不合常理，但通过坂本龙一的编配，使影片充满了别样的韵味。伴随混乱的电子音效，充分地反应出了人性对于美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