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电影浪潮人物来了

　　--《我的摄影机不撒谎》诞生日志

　　程青松 黄鸥

　　象张爱玲、沈从文这些文学大师曾经在文学史上被刻意遮蔽和忽略一样，中国电影历史也曾经刻意遮蔽和忽略过费穆这样的电影大师，为什么我们敢于在《我的摄影机不撒谎》里宣告中国新电影大师正在诞生呢？那是因为我们深信，他们是中国电影的现在，也是中国电影的未来。贾樟柯、王小帅、娄烨、王超、章明等新导演正在掀起中国电影的新浪潮。

　　贾樟柯：在"站台"等待

　　2001年12月1日

　　在贾樟柯小西天的地下室，是我们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开始工作之前，我们已经就书名达成了一致。它就叫《我的摄影机不撒谎》。在这里，电影书写成为一种立场。

　　对于法国新浪潮电影的描述已经非常之多，在中国电影的发展历史当中，有没有属于自己的新浪潮？它发生在过去？还是当代？很长一段时间里，就连这个提问都值得商榷，可是，就在我们决定做这本书的时候。我们隐约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中国新电影正在经历着它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而我们即将进行对话的9个导演，正是其中的重要代表。

　　贾樟柯从拍摄他的第一部影片《小武》到现在不过5年，可是已经成为中国新导演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也许是太熟悉的缘故，我们和贾樟柯一时不知从何谈起。只有替我们摄影的徐伟在一边忙个不停。

　　贾樟柯打开了录象机，看看影片，再开始工作吧。

　　在火车驰入幽深隧道的声响中，《站台》和80年代清晰地开始浮现，那个被贾樟柯称为记忆的东西，他想搬走的东西，在2002年12月1日莅临。

　　"实际上《站台》应该是我的处女作。我想着拍电影，我将来的第一个电影就是《站台》。1990年以后我从家乡汾阳到了太原，也就20岁，学画，离开原来那个封闭的环境，到了一个新的生活环境里头以后，慢慢地开始，汾阳那些人和事比原来要清晰很多。""知道汾阳是个多大的县城吗？从东到西，从北到南，有一个十字交叉的大道，从东跑到西，从北跑到南，每条路，骑车超不过10分钟，穿出去就是田野。""后来到了电影学院，1995年写剧本的时候第一个想拍的就是80年代汾阳的生活。因为这10年也正好是我自己从10岁到20岁的过程，这个过程我觉得对每个人都是重要的。成长，开始懂事，开始有自己的生活，开始有自己的选择，在这个过程里面，正好是自己成长里头最重要的阶段。我不管别人对80年代印象怎么样，我自己觉得80年代对我来说是非常动荡，是非常激动的10年。""电影真的是一个记忆的方法。"最后，贾樟柯这样说。

　　电影与记忆，成为《我的摄影机不撒谎》要探讨的最核心的话题。

　　"我能感觉命运，不同的人不同的命运在这个秩序里面在发生，这些经验对我都是很珍贵的。"

　　贾樟柯：生于1970。1997年毕业北京电影学院电影文学系。

　　代表作：《小武》、《站台》、《任逍遥》。

　　张元：在"回家"的路上

　　2001年12月14日

　　在北大举办的的中国首届同性恋电影节开幕式上，程青松遇见了张元。那天放映了张元的《东宫西宫》。这部影片是张元的作品中非常特别的一部，王小波是编剧之一。针对一些同学的提问，张元回答道："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都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经过崔子恩老师的介绍，青松跟张元敲定了访谈的时间。12月17日，我们如约去往ON/OFF酒吧，到了那里，才发现那里不太适合录音。张元决定改去他家。

　　张元的女儿已经睡觉了，我们的谈话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在60年代出生的导演中，张元最早开始独立拍摄影片的导演，很多的新电影史研究者，都把他的处女作《妈妈》视为中国独立电影的发轫之作。张元一头卷曲的乱发似乎标志着他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人，到目前为止，张元已经拍摄了11部作品。故事片，纪录片，MTV，广告，一个也不少。

　　张元曾经好几次上过禁拍令的黑名单，到了2002年，他似乎对自己的影片无法与观众见面的处境感到非常的头疼。

　　"前一段时间，香港市政局和香港文化中心做了我的电影回顾展。我一看，在这八、九年当中，莫名其妙地已经拍了11部电影。我觉得的确拍的数量大了点，因为什么呢？拍了那么多，实际上真正的来讲，缺乏的是和观众的对话。"

　　"我可以说是花了几年的时间努力争取和更多的观众对话。"

　　"我真的有一种对话的愿望，特别的需要，真的不太满足于仅仅能拍片子和现有的成绩。"

　　"《过年回家》放映的时候，我有一个很好的感觉，最起码知道了在黑暗当中，从灯光熄灭到又再次亮起来之后，观众是个什么反应。"这天的对话声音有些小，黄鸥回去整理的时候，可是吃尽了苦头，为了让对话的内容更丰富，她再次在电话中采访了张元。张元也慷慨地把他拍摄的影片的所有海报都贡献了出来。

　　张元：生于1963年，1989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

　　代表作：《妈妈》、《儿子》、《北京杂种》、《东宫西宫》、《广场》、《过年回家》。

　　章明：在幻象的彼岸

　　2002年1月6日

　　位于太月园的红袍居茶馆，经常会有一些电影人出没。黄磊就经常和电影学院表演系的扈强、王劲松老师在那里谈工作。

　　也许是和贾樟柯，张元聊天的时候，工作刚刚开始，我们一直觉得有某些欠缺，和章明的聊天则成了是我们开始工作以来最为轻松和惬意的一天。章明是一个非常具有诗人气质的导演，这得益于他少年时代生长的地方：长江三峡边的巫山。我们聊天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做这本书的"使命"，而是和章明一起经历了他的记忆。

　　"我记得小时侯住的房子的窗户很高，我每天踩着东西把着窗子向外看，窗子就像个电影画面，方方的。外面就是长江，有时候会有船经过，要看到一艘船需要长时间的等待，客船三天才有一班，客船更有意思，有人站在上面，觉得它像一个城市就那么缓缓地流过去了。"生命中有这样的经验和体验，也才有了章明那部关于漫长期待的《巫山云雨》。这部电影在1995年的横空出世至今看来还是一个奇迹。

　　"我借了巫山县城里的唯一一台电脑给朱文，是286。一个月后，我们带剧本回北京。本子被青年电影制片厂否定了。后来到了北影，正好田壮壮在负责剧本，他说没有问题。我担心夜长梦多，有一天看电影碰到了张献民，我说你来演吧，一个星期后我们就出发了，出发前一天我在北太平庄碰到了钟萍，我们站在大街上决定了她来演陈青。""也许跟我们很相似的人或者有共同愿望的人就是这样隔着一层纸，生活了一辈子大家也没有交流。生活本身好象是越来越各不相干，但实际上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

　　章明并非一个悲观主义者，所以他还说："电影一定是一个一个的梦。离开了幻想，电影还能表现什么呢？如果不作梦，生命还有何期待？"

　　章明：生于1961年。1982年毕业于西南师大美术系油画专业，毕业后在巫山师范任教。

　　1988年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研究生导演创作及理论专业。1991年毕业留校，在导演系任教，现为副教授。

　　代表作：《巫山云雨》、《秘语拾柒小时》。

　　王超：在真实的面前

　　2002年1月7日

　　王超作为导演是2001年才出现在新电影的历史中的。虽然他只有一部作品《安阳婴儿》，但是这部对现实毫不粉饰的作品的分量使得我们在选择导演时，毫不犹豫地决定把他收录进《我的摄影机不撒谎》之中。

　　王超曾经作为陈凯歌的导演助理，参加过《刺秦》的拍摄，与此同时，他也一直坚持着小说创作，从1997年到2000年，他先后发表了中、短篇小说《南方》、《去了西藏》、《天堂有爱》和《安阳婴儿》。很有意思的是，他在电影学院上学时，还跟贾樟柯住过同一间宿舍。

　　和王超的对话是在程青松家里进行的，王超的背后就是一个书架，使得王超更象一个知识分子。王超在聊天的过程中，多次提到刘小枫的《走向十字架的真》。

　　王超的《安阳婴儿》将一个在摇篮中的孩子在人世间辗转的命运描写得触目惊心。看这样的影片，你很难平静，而生活中的王超，则十分儒雅。童年时代的他，竟然经受了多年的病痛的折磨。

　　"支气管扩张尽管不是大病，但是很吓人。隔一两年复发，然后吐血，大口大口的吐血，呼吸很困难。我差不多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第一次发作，这个发作期有七、八年的样子。在我的少年和青年时代转换的阶段我其实一直有病，我很庆幸有这种病，它没有真实的危险，但是它给你一个死亡的幻觉，大口的吐血，然后你窒息，然后觉得不行了。那会儿我是很孤独的，我大学没考上，就看书，也不管功课。""家里面也宽容我，也不太逼着我说一定要考大学，这孩子在家里看书，不给我捣蛋已经是很不错了。然后就是你可以找份工作吧，其实这种东西的宽容，以及我自己的病痛，像给我自己建造一个房子，一个很自我，很个性的房子，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活的很健康，从小因为病痛，因为宽容，我活的很健康。"王超的生命经验深深感动了我们。新电影一直被指责为"边缘""灰色"，其实，只有他们的影片才那样真实和直接地面对了"人"。电影理论家郝建则一语言中的地指出了他们的电影所具有的"人道主义"关怀，在中国电影中是空前的。

　　王超：生于1964年，1994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夜大部。

　　代表作：《安阳婴儿》

　　路学长：在锻炼中长大

　　2002年1月7日

　　路学长的家就在北影大院里。我们过去的路程并不远。在拍摄电影处女作《长大成人》之前，路学长动过一次大手术，可以说是死里逃生。那样的日子里，他几乎远离了电影。而他在美院附中和电影学院的同学王小帅已经拍摄了《冬春的日子》和《极度寒冷》。

　　"感触特别深的是，当你在健康的时候，吃顿饭没什么，但是病了好久，生病当中见着饭就想吐，好了以后发现，人能吃一顿饭、还觉得特别香是件挺幸福的事。那时候的人生标准已经降到最低，也不去想电影这件事。"即使如此，对于叙事的渴望还是不能阻挡路学长要拍摄电影的念头，他和我们谈起小时候的故事。

　　"我七、八岁的时候得了肾病，在家休息了一年半，每天没事，无聊，父母给买了好多小人书，八大样板戏的，还有好多别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也是那个时候看的。我唯一的家当就是小人书嘛，放个小箱子里，每天都打开看一遍，心里就踏实了。后来，开始临摹小人书。到十来岁就自己编小故事，配上十来页的图。我还记得其中的一个，叫《小雨》。第一页是小雨趴在那儿，第二页鬼子进村了，翻过来小雨的近景，然后是小雨准备扔手榴弹，下一页画的是鬼子被炸死了几个，再翻就是小雨又扔了一颗手榴弹，鬼子又被炸死几个……(笑)"不过，小时候的路学长并没想到以后他的电影处女作会象动大手术那样经历8次修改。

　　"我拍片实际上很晚，拍《长大成人》的时候，我的同学已经有很多人已经拍过片子了。当时对青年导演的评论不太好--生活面窄、自恋、喜欢玩技法。生活圈子窄有什么不好呢？我觉得这恰恰不是我们的缺点，如果我把我个人的生活体验、是你没有的讲得很有意思、很不同，拍漂亮了，这有什么不好呢？"

　　路学长的话让我们久久地陷入沉默。我们只有祝福他拍摄的新片能少动一些手术，多一分元气。

　　路学长：生于1964年，1989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代表作：《长大成人》、《非常夏日》

　　娄烨：在光影的河流上2002年1月9日

　　在娄烨的工作室，我们开始了愉快的谈话，话题是从盗版影碟开始的。黄鸥感慨几乎所有人家里都变成了一个电影资料库，其实最深层的原因还是市场没有开放造成的。

　　娄烨的工作室很漂亮，他的各种计划，日程安排都显得很有情趣，一幅临摹的文革时期的绘画给我们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娄烨正在筹备新片《紫蝴蝶》。对于女主角，他提到了章子怡和周迅都是人选，不过因为影片尚未开机，而我们的初衷也是梳理中国新电影的发展历史，对话的重点并没放在娄烨的新片上面。

　　娄烨是一个很直率的人，早在6年前，他就在电影学院的学报上撰文说："如果你想表现这一代人，你就无法回避这样一个事实：当你真正进入中国的这一代人群，进入他们的生活，你很快就会发现，这些被看成是在'模仿'中长大的一代人，他们的'模仿'实际上是真正独创的。"大概跟娄烨曾经在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象工人一样画过流水线动画有关；娄烨一直认为导演就是一个工匠。"电影说到底对导演是一个技术工作。你可以不是一个艺术家，但你必须是个工程师。"做为一个工程师，必须对自己的作品负责。娄烨最成熟的作品无疑是《苏州河》，在这条充满摄人魅力的河流上，漂浮着娄烨对生命和梦想的思绪。而周迅在娄烨的《苏州河》里闪现的光彩则是她主演的其它电视剧所不能比拟的。

　　娄烨从电影学院毕业后是分配到上海电视台的，他没有去报道，而是在北京拍广告，有一个著名的公益广告，主题歌是刘欢唱的：《从头再来》。导演正是娄烨。拍过几年广告以后，娄烨在1993年才拍摄了电影处女作《周末情人》。

　　"生活肯定是一团糟，可能只有电影能告诉你，生活同样是美好的。"娄烨这样对我们说；而对于爱情的看法，他则用电影来回答：""让我们期待下一次，期待下一次与爱情的重逢。"

　　娄烨：生于1965年。1989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代表作：《周末情人》、《危情少女》、《苏州河》。

　　王小帅：在电影的旅程

　　2002年1月10日

　　还是在红袍居，我们见到了刚刚从美国回来的小帅。《十七岁的单车》已经在美国上映。而且受到人们的喜爱。想到国内观众要看到《十七岁的单车》还是遥遥无期，我们都有些替小帅扼腕叹息。

　　小帅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当我们的交流畅通的时候，他的记忆闸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他说起小时候在贵州的军工厂看电影的情形："多好，大银幕，风一吹满山的人，占位子的在这边，不占位子在银幕背后，两边全是农民，漫山遍野，就看一个电影，风一吹，银幕晃荡着，下雨打着伞还看，真是奇观。"

　　小帅的记性很好，说起小时候在冬天和父亲在一起烤火的事情，极富感染力。他在老乡家烤火，父亲担心麻烦别人，老把他拽回家来。"拽回来屋里就冷，冷得不行，怎么办？就哄我，说你现在画画就不冷了，然后就弄一个特别简单的煤油灯，拿个笔照着这个画，还告诉比例怎么样一些简单的技法。"这些温暖的事情感染了我们，可我们没想到带给我们更大震动的是小帅离开福建电影制片厂之后再回去的那一幕。

　　"后来拍完《冬春的日子》，要办护照的时候我回去了一次。那个小钥匙从邻居拿过来，一进去，就傻了，一切东西都出来了。"

　　"长条椅上，还放着脸盆，刷牙缸子差点掉下来，沙发上蒙着布，床上整个蒙的布，我那时买的一个九寸的黑白电视，放在那，也蒙着；墙上挂满烟盒，一个月就那点钱，知道自己每天抽完一盒烟得留几根，就是每个烟盒里面留两个不抽的，粘墙上，粘满墙，一没烟了以后马上到那找一根抽，就这样粘了一墙的烟，写了一墙的诗。一地的灰，我在屋里站半天，就一直看，一直没动，结果走到窗口一扭头看到墙上那么俩大字，我写的两个字叫'镇静'。

　　"我写的两字，我都忘了，一看这两字眼泪完全就出来了。那时候剧本通不过，五个剧本折腾，说这个戏要拍了，我写了那么厚的申请书，，，，，，最后不了了之。就再等，一直等这个消息，最后开完会，明确表态不让我们拍。我不跑了吗？在当时那个状况，我写两个字'镇静'，支撑自己。我一看到'镇静'两个字都蒙了，蹲地上哭半天。"小帅真的是一个有韧劲的人。他对电影的热爱震动了我们。尽管他拍摄每部影片都遇到过不同的困难，可是他从没有想到过放弃，更没放弃过自己的表达。

　　《十七岁的单车》为小帅赢得了柏林银熊奖，也为他赢得了更多的观众和支持者。我们深信，小帅会在今后拍出更多更好的电影来。

　　王小帅：生于1966年，1989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代表作：《冬春的日子》、《极度寒冷》、《扁担·姑娘》、《十七岁的单车》。

　　2002年1月11日按照计划，我们采访了何建军，之所以选择何建军，是因为他拍摄的《邮差》是中国独立电影中非常特别的一部影片。何建军接受了我们的采访，遗憾的是，20天后的1月31日，就在黄鸥已经把访谈的内容整理出来的时候，何建军却执意要退出，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们的劳动也付诸东流。、与此同时，其他年轻的导演，刘冰鉴、王全安，李继贤、李欣、管虎、唐大年、王光利、余力为、孟京辉却都给予了我们的工作极大的支持，将他们的相关资料给了我们。

　　姜文：在前世和今生2002年1月19日

　　在尊伯酒吧，我们见到了刚刚从新疆《天地英雄》剧组回到北京的姜文，拍摄的劳顿在姜文脸上一览无余。可是我们剩下的时间的确不多了，跟出版商也约好了交稿的时间。

　　黄鸥跟姜文的交谈好象更顺畅一些，姜文说起童年的事情，也是有滋有味的样子。他跟路学长还不完全一样，他没有叙事的冲动，而是对电影本身这个玩意儿产生了兴趣。

　　"我拿厚的信纸剪成小人，把屋里的灯关上，猫在蚊帐里，手电筒斜着打光，让剪的小人影映在蚊帐上，编的故事主要是打仗的。我还用放针剂的药盒做过小电影，把里面的格子撕下来，然后在里面写上'八一电影制片厂摄制'。""印象中，童年时代几乎是陷在电影里了，弄不清真假。所有的游戏都和电影有关，老学电影里的词儿。"姜文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演的角色叫马小军，在《鬼子来了》演的角色叫马大山，他形容这两部影片是他的今生和前世。

　　"我看过一本书叫《前世今生》，觉得《鬼子来了》可看作是我的'前世'。为什么？因为拍戏的时候，我跟在那个时代生活过的人有共同语言。我像经历过，我能闻到那股味，能感觉到那个时候的光线。"

　　"我相信人在某些创作的极端情况下，可能跨越时间。后来我看了《东史郎日记》，我发现他的内心活动和我做剧本想到的完全一致。时间并不是不能跨越的。"

　　"我老婆对我说，你看，拍《鬼子来了》对你的摧残挺大的，能不能拍点放松的。其实，我每拍一部电影都是为了让自己放松。像鲁迅说的'为了忘却的纪念'，《贝托鲁奇如是说》里也讲，拍什么东西是为了忘记它。《阳光灿烂的日子》拍出来后，那种挥支不去的情怀就被我锁进去了。"

　　和姜文的谈话在有限的时间内结束了。我们感到意犹未尽。

　　大年初二，我、黄鸥、张献民，还有张达维应邀到姜文家喝下午茶。也许是心里还牵挂着书的事情，总是很难放松下来。直到姜文拿出《鬼子来了》从没发表过的剧照时，气氛才活跃起来。黄鸥也痛快地挑出来了9张。

　　从姜文家出来，外边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我们感到《我的摄影机不撒谎》就要诞生了。

　　春节过后，小帅帮我们联系到了英国的著名影评人汤尼·雷恩，他为我们写了非常精彩的序言。汤尼说："感谢这些年轻的独立电影人，过去的20年成为中国电影有趣而又多产的一段时间，同时它也是20世纪30年代以来中国电影业最激动人心的时期。"

　　引文部分均选自：

　　《我的摄影机不撒谎先锋电影人档案--生于1961-1970》程青松黄鸥著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2年5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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