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先生的长相，当然委实不如他那位被众多男性公民视作“梦情儿”的“玉女”女友更美，但这并不妨碍他总能创造出一些某个时期的都市流行语汇。从“顽主”、“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到“我是你爸爸”、“爱你没商量”，再到“看上去很美”，真是词词精妙，句句经典。

　　2003年11月9日，在中国足坛最后一届甲A联赛的最后阶段，在上海虹口足球场上演 了一场“看上去很美”的德比大战，由上海申花主场对阵上海国际。这是一场事前被炒作得已经快要变了味儿的比赛，因为在这场比赛之前，上海国际和上海申花恰好分别名列甲A的第一和第二位，一向有着看不起外地人传统的上海人，也不管中国足坛巨无霸大连实德和新贵深圳健力宝会不会觉得这场上海人之间的“窝里斗”看上去不美，总之是将这场比赛定性成了“巅峰德比”。

　　其实，这只是一场由于中国足球虚假繁荣引发的高烧。在这种貌似繁荣的假象面前，在要成绩、要面子的心理驱使之下，就连一向谨慎的上海人都忍不住甩开矜持，鼓噪出“十年甲A第一战”、“决战浦江之巅”、“至尊德比”、“巅峰德比”之类的豪言壮语。这样的高调，仿佛大连实德、深圳健力宝、云南红塔、山东鲁能早已经完全彻底地退出了最后一个甲A冠军的争夺，只等着眼睁睁看上海人如何调配冠军归属一样。

　　诚然，一个城市同时出现两支在一个国家的顶级足球联赛中排名靠前的球队，是这个城市的荣耀。德比战的高上座率带来的票房收益、足球经济运营模式以及由此拓展的对于足球运动的普及影响，也是推动这个联赛繁荣进步的构成因子。可是，不要忘了，欧洲五大联赛真正吸引人的德比战，无一不是建立在两家球会的坚实底蕴和两支球队的超群实力基础之上的，上海德比不能因两家俱乐部的背后大东家中国远洋运输集团和上海广电集团去年一年营业收入595亿对331亿的“烧钱秀”、两队队中超过十人的200万年薪先生，以及暂时的甲A前两名排位而鼓吹得忘乎所以，神乎其神。不要忘了，夏天的时候上海申花三连败，主帅吴金贵还被喊“下课”呢，怎么赢了几场球，就立马变成“城市大佬”了？在“巅峰德比”的背后，应该是两队绝对实力的绝对超群，浦江双雄之于中国足球的地位，距离米兰双豪之于意大利的意义，还是有着相当的差距。

　　北京国安年年空喊“国安永远争第一”看上去很美，上海德比看上去很美，末代甲A看上去很美，被鼓吹得云山雾罩的明年中超似乎看上去更美。可是，在这些“看上去”如何如何的虚假表象背后，我们实在找不到什么足以真正支撑这些“美”的注脚。一如当年台湾的残疾歌手郑智化，拄着双拐唱“寻寻觅觅寻不到活着的证据/都市的柏油路太硬/踩不出足迹”(《水手》)，这样残酷地由表及里无情揭露人生真相，总会让我们唏嘘不已。

　　王朔在北京著名的三里屯酒吧街开了一家酒吧，名字叫作“王吧”。由于有众多张弛笔下的“北京病人”常驻于此，终日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图景。此间的人再怎么着也是一群文化人，可是某日当路过于此，偶然听到有人谈论到末代甲A的虚假繁荣时，却听到他们嘴中总是不断地重复着王朔这家酒吧的名字。 文/王磊[原载于《欢乐城市周刊》/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