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童贞恰恰是在好莱坞电影中丧失的。“那个时候我们敏感而纤弱而单纯”,是的。但是那些大片就这样夺走了我们的童贞。
我还记得上大学时在学校放映厅里第一次看《呼喊与细语》、《放大》、《芬尼和亚历山大》时的心情,惊喜、不安、新鲜、渴望,还有恐惧。那时年纪还小,心灵就像一块海绵,充满了吸收的渴望。而伯格曼之类的大师就这样一下了进入了我。真的是一种爱情,
或者说像初恋,但是对方的精神却太强大,在黑暗中吃力地看着英文字幕的我虔诚而迷狂,像上帝脚下的新娘。
后来就回到了不想回去的地方。在机关里浑浑沌沌地生活。认识了一个会画画的女孩,我就跟她讲梵高,说我当时最有感觉的蒙克。当地的电影公司总是找她画电影海报,每次陪她画海报,我就钻进电影院看电影,都是大片。好刺激,好兴奋,但没有上学时的感觉了。如果真要拿性爱与看电影做对比,上学时看伯格曼是怀着虔诚的爱的性,这时看大片是讲究技巧的性,什么爱不爱的,关键在于姿势的多变和伪装的呻呤。
有差不多8年的时间只是跟好莱坞打交道。后来来到广州,参加了一个缘影会,又听到了伯格曼的名字。我原以为重新看《呼喊与细语》会有更多的感受,因为从前年纪小嘛。不料,发生了尴尬的事情,我睡着了。我只顾着跟不断袭来的困意打交道,根本顾不上看电影,怎么也找不会当初看这个电影时的感觉。
……
写到这里,懒得写我的转变过程了。我急着先说出我的结论。我认为长期只(这里要强调这个“只”字)看好莱坞大片使我失去了所有的“敏感而纤弱而单纯”,好莱坞把我在看电影方面变成了一个像克林顿那样的“性瘾患者”。去年年底,我看了《尤里西斯的凝望》,我觉得我终于有些复苏了。这个电影,顺便说一句,确如妖灵妖所说,再烂的字幕也打不败。因为没有字幕,主人公与那个女子在火车上说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但一点儿也不影响这个电影持续不断地打动着我。借着一个人出神的凝视,我明白了我的神经部分有些东西复苏了。那蕴藏在平静乃至宁静之中的激动,那被静谧的美包含的暴力……
这就像爱情。
快乐真得没有高低之分吗?当一个性瘾患者对我说沟女的有趣与刺激的时候,而我怀着拥有爱情的幸福。他不知道世间真的有爱情,他还不屑地瞧着我说,从来就不可能有爱情。我不是瞧不起他,而我真的挺同情他的。他就这样失去爱的能力,却还不感到有什么缺憾。
如果说我们从《MI2》中感觉不到刺激,其实可能是因为吴宇森的技巧不够而已,而不是我们失去了童贞。我们是成年人了,永远不可能体验到第一次性交带给我们的慌乱和激动。而那种童贞真的有多么重要吗?它可能就像处女膜一样毫无意义。真正的童贞是爱,这种童贞是永恒的,你会失去但你也可以找回,它要求你的珍惜。
如果非要认为人世间的快乐都是平等的,我认为这种平等是虚妄的。对金钱的贪婪与对上帝的虔敬,自恋自怜与博爱怜世,人世间的情感当然有高低贵贱之分。现在回头看看当年春节联欢晚会,如果不是因为怀旧,你真得还会重温当年的快乐?那时我们只是一个未懂人事的初哥,是饥饿的贫民。我的理解是:王大师所说的童贞其实是对物质贫困时代的记忆与怀旧,这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成长。需要摒弃因为物质的丰富而带来的成长的幻觉,当你拥有了那种类似于爱的力量,其实,我们也可以用一句烂熟的广告词自信地说:我有,我可以。钭江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