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问题要问崔健,或王磊或小河:假如你去美国某个音乐学院演出,老美为了尽地主之谊并显示其音乐教育国际水准,派出两位美国学生,悍然对你深情款款唱起了蔡依林周杰伦-并且国语唱得比蔡周二位还要标准-你会汗毛倒竖,还是拍掌称快?
上周在广州星海音乐学院,便有两位中国学生,为来访的美国麻雀四重奏献演了两首英文歌,一首恕我无知,不知是否玛丽亚?凯丽的,另一首是埃尔顿?约翰的《Sorry seem
s to be the hardest word》,歌都是好听的歌,二位学生也显示了足以赶超超女超男的唱功,我恍然置身于 “ 加州红 ” KTV,而不是一个音乐学院。
二位学生唱的都堪称格莱美经典,中国人了解的格莱美,李宇春皇后所梦想的格莱美也就是丽亚?凯丽的格莱美,埃尔顿?约翰的格莱美,而不是贝拉?弗莱克(Bela Fleck)的格莱美。贝拉?弗莱克已经是第二次随麻雀四重奏来中国巡演(去年来过成都重庆),这位班卓琴王曾九获格莱美,在麻雀四重奏中他甘于当班卓琴女歌手Abigail Washburn的伴奏乐手,Abigail数次来中国游学,中文名是王爱平,她喜欢中国民歌和川剧,贝拉?弗莱克和她一样喜欢哈萨克和蒙古族音乐,他还迷恋琵琶和二胡。
在中国学生大唱英文卡拉OK的时候,贝拉?弗莱克在台下鼓掌,这礼节性的鼓掌反而令人尴尬。泵乐队的鼓手小刀看不下去跑出去抽烟,而我一边听着配器糟烂的卡拉OK版埃尔顿?约翰,一边尴尬地想:我们究竟能拿什么出来跟别人交流呢?这个国家音乐的魂究竟都丢哪儿去了?
似乎必须让老外来提醒我们:你们的魂在那儿呢!麻雀四重奏演了《康定情歌》,演了《太阳出来了》,用班卓琴、小提琴和大提琴,王爱平不单唱中文歌,还把英文蓝草布鲁斯唱成中文版。她朗诵了中国名诗《游子吟》,并把自己的专辑命名为《游女吟》。
好在最后,在美国人的鼓动下,学民乐的学生纷纷登台,演出的高潮是美男的蓝草乡谣麻雀四重奏和中国的民乐四重奏(琵琶、扬琴和两个二胡)即兴合演《太阳出来了》(可惜王磊回四川去了,他的泵乐队用雷鬼乐翻玩过这首四川民歌)。当贝拉?弗莱克弹出近似琵琶的音色与一位女生的琵琶逗乐时,我终于听到真正令人击节的对话。
贝拉?弗莱克最初获格莱美嘉奖是因为他令美国传统的蓝草音乐重新焕发了活力,后来又屡屡获奖,还因为他不只囿于蓝草、乡谣、布鲁斯、爵士等 “ 美式 ” 音乐,还大胆将之与世界各民族音乐乃至古典音乐融合。贝拉?弗莱克自己的乐队名为 “ 弗莱克调调 ” (Flecktones), “ 弗莱克调调 ” 就是先牢牢抓住自己大地深处的根,然后再向四面八方伸展。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们的草我们的根呢?中国人自己的调调在哪儿?林夕最近披露台湾公司现在要的不是韩式快歌就是美国R&B。而 周杰伦用美国人的腔调念叨“本草纲目”正是中国文化窘态的写照:似乎连胎记也是像盖章一样盖上去的,大家的屁股上全都盖着“全球化”的胎记。
如果麻雀四重奏现在去印度,去越南,去蒙古,没准都会有学生对他们深情款款地大唱玛丽亚?凯丽和埃尔顿?约翰。有朝一日,伊拉克,伊朗,古巴和朝鲜,没准也会高唱 “ 全球化 ” 这同一首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