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怡

　　《梅兰芳》独家专访之二章子怡：我和孟小冬一样不服输

　　梨园界有个说法，“写梅兰芳可以略去孟小冬，但写孟则不能不提梅。”

　　而在陈凯歌的《梅兰芳》里，孟小冬不是依附着梅而存在的花瓶，亦不是可以被随意抹去的背景，甚至连冷艳多情的红颜祸水都算不上。陈凯歌和章子怡联袂打造的这天下第一坤生，是个为了爱能纵身扑火，但为了爱人，也肯抽身而退的大女人。

　　选角时，陈凯歌不到15分钟就认定演孟小冬非章子怡莫属。气质的相似加之章子怡的票房号召力，最终促成了章氏孟小冬的完成。

　　章子怡也说演孟小冬是自己多年的愿望，“孟小冬是个奇女子，她的一生都让我着迷。”

　　“这个女人太传奇。”

　　没有“须生之皇”的霸道，也没有“黑帮老大的女人”的风尘，在出场的短短几十分钟内，章氏孟小冬泼辣、爽快，眉梢眼角间甚至带有些天真。

　　不知是导演的气场过于强大，还是同样心性的人自会聚到一起，《梅兰芳》剧组的演员谈到角色，一定绕不开的词就是“缘分”。而章子怡与孟小冬的缘分，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很爱孟小冬了”。

　　很早，在章子怡看《孟小冬传》的时候就被她深深吸引。“为什么她成为最棒的女老生？为什么她要忍心毅然离开梅兰芳？为什么她最后嫁了杜月笙？为什么35岁以后的照片她都没有了笑容？太多的故事和太多的经历都集中在这个女人背后，她太传奇了。所以这次电影我演得很过瘾。”

　　当被记者问到孟小冬和自己哪点最相像时，章子怡想了想：“应该是骨子里的独立吧，我们都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头。”

　　“没有什么是扛不过去的。”

　　陈凯歌说，梅孟恋，是一段善缘。

　　现实中，遇到梅兰芳时，孟小冬还不到20岁。梅孟的第一次相会是在舞台，上下场之际，身着龙袍的“刘秀”看见“虞姬”，孟小冬尊称了一声“梅大爷”。而在影片中，梅孟的初相识是在一次戏剧界的“内部活动”中，旗袍短发的孟小冬撑伞到门口接人，接来的却是冒雨前往的梅兰芳。孟小冬灵巧地叫了一声“梅大爷”，梅兰芳一愣，随后悉心纠正——“是梅大爷(二声)，不是大爷(轻声)。”

　　在雨天门后露出的那张素颜，便是章子怡在《梅兰芳》里的第一个镜头。谈不上一出场便惊艳四座，却也算清丽动人。

　　随后梅孟二人在众人的撺掇下，不带妆，改了原戏码，搭配清唱一出《梅龙镇》(又名《游龙戏凤》)。在 “假凤虚凰”之间，梅孟两人暗生情愫。“让他们唱《四郎探母》，可他们偏要游龙戏凤。”——这句双关台词点明了邱如白等人对梅孟恋最初的敏感捕捉。

　　影片中，这出《梅龙镇》刚唱几句，抬眼看到一袭白西装却翻着兰花指的“李凤姐”，孟小冬忍俊不禁：“没扮上”。后来身着旗袍、高跟鞋的“须生”章子怡，采花插在黎明头上的“戏凤”段落，虽鲜见京剧的美感，但这戏的精髓在于“调”，意味在于“戏”。

　　就为了片中这短短几分钟的《梅龙镇》，章子怡把老师请到家里，苦练了两个月。“太难入门了，因为孟小冬的举手投足，包括那种细小的韵味，是很难一下子捕捉到的。我差不多用了得有两个月的时间，才敢去看镜子。当时压力很大，但如果不把这一关攻克，站在台上，你就没有办法创作人物。”

　　当被问到学习京剧身段与当年拍武打戏前练武哪个更难时，章子怡说：“各有各的难。以前拍英文戏的时候我不会讲英文，每天都要拼命记很多单词，还要去想人物。但是没有什么是扛不过去的，只要你花时间、花精力、用心，都能克服。所以恐惧感到来的那一瞬间，我告诉自己说不怕，因为我经历过。我知道，再难，只要用心就能过去。现在我很感激有这样一个可能性，让我去完成一个压力这么大的人物。”

　　“梅兰芳的两个女人其实互相欣赏。”

　　在《梅兰芳》中，所有人物关系都具有多重含义。无论是一个“深爱”梅的男人，还是那两个深爱他的女人。

　　邱如白之于梅兰芳，最初亦兄亦友，晚年亦恩亦仇。福芝芳之于梅兰芳，是同他在一个盆里洗脚的爱人，也是给他日日熬汤悉心照料的亲人。孟小冬之于梅兰芳，是舞台上“颠鸾倒凤”的绝世搭档，也是现实中一生难求的知音伴侣。而孟小冬和福芝芳，在影片中，她们的关系也不仅仅是情敌那么简单。

　　片中，福芝芳登门拜访孟小冬是她们唯一一次正面交锋。而“我给你倒杯茶去”“我喝白水，干净”“那我给你倒杯白水”“别倒了，倒了我也不喝”这一组对话，将两个女人于不动声色中的剑拔弩张表现得颇有味道。

　　谈到这场对手戏，章子怡说：“其实这两个女人互相之间是有欣赏的。在第一次互相打量的时候，彼此都是在看自己深爱的梅到底爱上了什么样的女人，然后发现对方不愧是他爱的人。”

　　这唯一一场两个女人的对手戏，没有硝烟弥漫，只有暗潮涌动。就在那串针锋相对的对话后，两个女人一左一右，静坐院内，留下两个同样寂寞的背影。“双祧”也好，“两头大”也罢，终是镜花水月，想不分左右，又谈何容易。

　　“她是笑着走的，但我却哭了。”

　　戏终有散，只是不知那时候为你谢幕的人是谁。世上的浪漫多不成功，在梅兰芳的这出戏里，为他谢幕的人终究不是孟小冬。

　　梅孟恋轰轰烈烈一时，历史上，曾有孟小冬的粉丝刺梅未果，亦有梅党结成“福派”和“孟派”两厢争斗。而影片中，梅党的代表邱如白，力劝孟小冬离开梅，因为“谁毁了梅的孤单，谁就毁了梅”。

　　于是，孟小冬离开了。章子怡说：“孟小冬选择退出，是为了保护梅兰芳，也是为了保护这份情感。孟小冬又年轻，又有为，她没有什么不能跟梅兰芳般配。但她为了保护最爱的人可以牺牲自己。她真的是一个奇女子，对爱情的大度和宽容，特别打动我。在片中，她是笑着走的，但我却哭了。”

　　影片中，孟小冬在梅访美前离开，在最后留给梅的信中她写道：“畹华，不要怕”。现实中的孟小冬离开梅后，拜师“四大须生”之一的余叔岩门下钻研艺术，后来嫁了杜月笙，晚年辗转移民欧洲。

　　永远的分别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孟小冬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头。

　　邱如白，梅兰芳宿命的缔造者，抑或就是梅兰芳宿命的化身，在电影中如影随形，既引梅向天堂，又置梅于地狱。陈凯歌藉由这个半真半假、如痴似狂的角色，尽可能化解戏里戏外都存在的“纸枷锁”的无形制约，尽所能地倾注他的满腔幽情、深远探索。其实邱如白就是梅兰芳夜阑人静时的对镜双生，就是梅兰芳精神幽暗处的癫狂化身。所谓双主角，其实一为肉身，二为灵魂，起初完美共生，最终疯狂撕裂，肉身犹在，却魂飞魄散。

　　孙红雷较好地完成了邱如白这个魂系《梅兰芳》的精神化身。陈凯歌所欲言又止的，孙红雷都卖力献演，但能真切捕捉背后况味的观众，不知有几。孙红雷大胆拆解陈凯歌的精神寓言，笑称“吓大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