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拿》是娄烨解禁后的第二部影片,也是今年柏林电影节上第一部与观众见面的主竞赛中国片。可以说,广大观众对其的期待值相当之高。不论是从题材上,还是形式上,这都不是一部容易的电影。作为一部根据小说改编的作品,如何在原著的基础上,既保留精神内核,又加入导演的个人意图拍出新意是最大的挑战。更何况,将毕飞宇这部同名小说搬上银幕,娄烨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一年前,康洪雷就邀请了濮存昕、张国强等一众演员,率先将《推拿》拍成了电视剧。虽然该剧的收视率并非长线飘红,但扎实诚恳的叙事还是让它收获了“零差评”的成绩。
带着种种困境,娄烨历时一年多完成了拍摄,并于今日进行了成果展示。《推拿》是一部用心思的电影,包括郭晓冬、黄轩、梅婷、黄璐在内的明星演员和张磊、穆怀鹏等非专业盲人演员共同配戏,本身就显示了导演的诚意。拍摄难度的陡然增加显而易见:明星们的脸孔早已为观众所熟知,要在戏中把自己塑造成可信的盲人并非易事一件。在这方面,演员们下了功夫。去盲校体验生活、闭上眼睛适应黑暗,这些付出都在电影中得到了体现。就连饰演洗头房小姐的黄璐,都坦言自己为了更好地塑造角色专门去“小粉店”里向“姐妹”们讨教;对于那些首次“触电”的盲人演员来说,这更是一项需要勇气的工作。在片中饰演小孔的张磊之前并未接受过任何训练,其表演可圈可点,她的清新自然甚至让专业演员显得匠气十足。
至于剧情本身,娄烨的改动算不上明智。影片开头叙述小马失去视觉的过程,其中夹杂着绝望与血腥,不断摇晃和聚焦模糊的镜头,延续了娄烨一贯的个人风格,试图营造出盲人对外部世界朦胧的感官。随着叙事的深入,“沙宗琪推拿中心”盲人按摩师群像逐渐在我们面前展开。他们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用卖力的工作赚钱生存,也并没有因为身体的残缺放弃对情感的诉求。
然而,作为一个小社会的推拿中心,却并未在镜头中呈现出应有的特质,对于边缘人群的内心刻画也似乎仅仅限于画外音苍白的描述。小马囿于情欲的困顿被表现得最为充分,他恋母般地渴望名花有主的“嫂子”小孔,后又将爱欲转移到发廊女小蛮身上。在两个女人之间游移的他最终完成了情感的放置,对此,导演又不惜用一个光明温暖的结尾交代了小马私奔后的小日子。相比之下,不论是王大夫与小孔、泰来与金嫣、沙复明与都红,其各怀心思的复杂性被匆匆掠过的镜头消解,只剩下一些破碎的片段,等待观众的自行组装。当然在这方面,我们也不必过分苛求,设计群戏本来就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因为电影媒介本身的限制,想要事无巨细地体现小说中一些复杂抽象、只属于盲人的感知,几乎就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娄烨选择赋予每个人明确的生存目标,以填塞原著中盲人内心的“空洞感”。
《推拿》并不是一部完美无瑕的作品,但它的“不足”恰恰推开了一扇窗口。娄烨大胆地开了一个头,引领我们审视这个“看不见的小社会”,他们因为眼盲处在主流的边缘,而身居主流的我们则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瞥向他处。(柳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