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两年,我可能是霑叔(黄霑)来往最多的朋友之一,因为在我这里开专栏,所以每周至少有五天他要想到我,想到为我写稿。一星期有五天要发传真给我,几乎每周都要通电话,对于相隔那么远的朋友来说,可谓是过从甚密了。
霑叔走了,因为早知他的病情,所以应该说不感觉意外,但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因为相交的时间实在太短,还有很多话题没和他一起聊,还有很多事没跟他一起做,他却就
这么走了。很多人说,霑叔走了,我们不应该悲伤,因为他把笑声留在了人间。我却不同,接受电话采访时,我忍不住伤悲之情,静坐之时更不禁悲从中来。就是因为他的笑声、他的热心,所以更是难忘,一想从此相隔阴阳,便有一腔悲愤之情。天意果真弄人!
要说霑叔,真的不知从何说起。收到他离开消息的当日早晨,便有人找我写一点东西说说霑叔,说真的,那么生动的一个人,而且是堪称绝无其他杂念朋友的人,我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处谈起他。在他离开我们的22个小时之后,我终于可以有一点时间坐下来,想想他的一切。想来想去,最清晰的一点却是:霑叔其实很年轻!我与他年龄相差30多岁,但我不得不承认,在心理年龄上,他比我年轻好多好多。
和霑叔第一次见面是在通过电话相识相知的半年之后。来广州,我算半个地主,却也是他请我吃饭,凯悦酒店。席间闲聊,说起我的名字。他问我的名字是不是有取淡泊明志之意,我说有,他说不好,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淡泊明志?我说其实是一种自勉,根本不可能做到。他劝我,不能淡泊明志,正是奋斗的年纪不要淡泊明志,还笑言自己尚未淡泊明志。所以说,他比我要年轻!
相比霑叔,我们实在很惭愧。他60岁之后,还拿了香港中文大学的真材实料的博士学位,而我们却每天读书一小时都做不到。第一次见面,他的太太就说,他现在每天都坚持读英语,练习发音。霑叔解释说,当年做广告的时候,经常跟洋人打交道,英语很流利,发音也很准,但现在很少说英语的机会,所以要时常练习。相比之下,相信我辈中人大部分都会觉得惭愧。自从离开学校,工作上又用不到英语之后,还有多少人在每天坚持学习?而霑叔年过60之后还有如此坚持,与我辈相比,谁更年轻?
有人在报纸上写霑叔的音乐评论,霑叔看后与我电话聊天时说,别人夸他,有时候他反而会不喜欢。夸你都不喜欢?我有疑问。是呀,他自己也说别人可能会感到奇怪,但他的确如此。他说,夸我已经有很多人夸过,而且所夸优点基本相同,所以我会觉得没有新意。但如果你是挑我的刺,说我的歌词哪些写得不好,而且真的说到点子上,让我服,我会很开心。为什么?因为我要求进步呀,你找到我的缺点,我改了便进步,我当然高兴。60多岁的人还在要求进步。30岁,我们已经开始想早点睡,晚点起,少做事,多享受了。谁比谁年轻?
60多岁的年轻人,走了!20、30岁的年轻人,老之不久将至!我们永远记得年轻的霑叔,为了我们也更年轻!泊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