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恐怕和我一样支持陈凯歌打官司,是的,不要因为胡戈道歉就罢休,一定要告死这小子!这样一来,陈凯歌和无极将不再仅仅是一个导演和一部电影的名字,而成了另有意味的、活色生香的妙词隽语:
——哇!你好无极啊!
——切!你这人怎么那么陈凯歌呀?
陈凯歌又导了一出新戏,叫做《<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引发的血案》。不管最终是上法庭还是和解,是判输还是判赢,陈凯歌都是输家,从一开始就惨败得稀里哗啦。这只是再一次印证陈凯歌之笨重,扛着八百斤重的石头跳特技华尔兹,这不是办法啊。
《无极》上映之前,陈凯歌上电视,被女主持人问及“假如电影没有你预想的成功”时竟龙颜不悦指责对方“你这个问题很不友好!”《无极》上映后上海某报登了大幅文章批评,《无极》剧方竟然致电要求该报道歉。已经不能用大师来形容陈凯歌了,他现在堪称中国电影的皇帝——当然,他的老同学张先生也在抢那个皇位——二位阿皇拍来拍去骨子里其实都是宫廷戏,都是玉帝天仙英雄的命,需要我等凡人扭着脖子仰视。那电影相当崇高,相当美丽,相当启迪,就是没有人味,不说人话。事实上,《无极》才是没谱的搞笑片,而《馒头》、《春运帝国》反而是真实的。胡戈之恶搞,无非是“把被颠倒的世界重新颠倒过来”,是“无权者的权力”,胡戈是否侵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如此压抑的文化霸权面前,大家是该释放一点自由的笑声了。
馒头案并非什么反智主义的泛滥,与前段时间对经济学家以及红学家的民间围攻也有所不同——那些围攻不重学理,或者在学理上站不住脚,只是大家乐于看权威的笑话,乐于沉湎在反权威的狂欢中,经济学家和红学家在民间围攻中其实处在弱势,对他们的围攻带有一种无理的粗暴。而陈凯歌是当代文化霸权的代表(恕我不便详析陈张二人的大片主义与权力体系如胶似漆的关系),陈张大片主义的三大要义一个是英雄,一个是拯救——让英雄来拯救我等土人肮脏卑微的灵魂,一个是美——美得一塌糊涂的影像。三大要义,简称“英雄救美”。面对这种美仑美奂的恶趣,观者恰当的反应甚至不是正经八百的批评,而只能是笑。
并非胡戈有多么反权威,而是权威是多么虚弱多么不堪一击,馒头案将作为“英雄救美”大片主义一条甩不掉的尾巴被写入中国电影史。胡戈受到的几乎一边倒的支持只能说明,那种浮华做作、虚张声势的大片已经何等令人生厌——即使拥有票房也不会有口碑。
前不久宁瀛在广州“先锋光芒”影展上抨击:“中国电影离现实生活十万八千里。”这句话可以拿来点破馒头案的实质,或者说,胡戈的网络恶搞行为,正好有力地印证了宁瀛的说法。
然而,恶搞只是破坏,不是创造,对恶搞的无限膜拜也容易沦为恶俗。很多人会去看《无极》,却不会去看宁瀛,正是出于盲目的从众心理,围观馒头案多少也是凑个热闹,捧个热场。人们什么时候能从闹市走出来,冷静地看待自己的现实生活,真正懂得尊重、欣赏那些直面现实生活的电影(这样的电影在中国本来就少得可怜)?
一个血馒头砸翻了伪崇高的满汉全席,但仅仅由此高呼网络民主万岁是不够的。一个恶搞的小小馒头,只是刚刚砸开网络民主空间的大门,胡戈的《馒头》而不是崔健和高晓松的《故事无双》,不经意间成了网络电影的开山发轫,对网络电影的无名后来者说,可以干的当然远远不只是恶搞,DV和网络的迅猛普及,已经为中国电影打开另一条出路,一个DIY独立时代不意间竟借着大片的东风吹送而来。本报娱乐评论员 张晓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