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毅

　　撰文/白郁虹

　　“没钱，没势，没背景”，“三无产品”黎阳抛下青梅竹马的恋人，迎娶了高干子女程真真，由此开始了一段“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生活，“吃软饭、攀高枝”这些字眼折磨了他将近十年……在北京卫视播出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原剧本中，男主人公黎阳是个极不讨好的角色，被很多男演员以各种理由推托拒演。让导演姚晓峰和编剧王宛平[微博]意外的是，偶像出道的陆毅[微博]却决定“屈尊”救场，和他出道15年来饰演的所有角色不同，这一次，他终于从男神的位置回归到平民草根阶层。

　　“以前我演的不是高富帅，就是飘飘欲仙的文豪智者，完全不接地气。”

　　片方邀请陆毅时，并没有指望他来演黎阳，而是把剧中“高富帅”机长的角色交给他，陆毅看过之后婉拒，他说：“我以前演的都是大家理想中的人物，不是白领精英高富帅，就是像诸葛亮[微博]、苏东坡这样飘飘欲仙的智者、文豪，完全不接地气。”

　　他看上了“讨人嫌”的黎阳：事业上怀才不遇，家庭中忍气吞声，浑身透着一股晦气和匠气。这让编剧王宛平备感诧异，连连说：“谢谢你能来演这个角色，我们找过很多人，都不愿演。”

　　在上世纪上升通道格外狭窄的年代，很多人渴望通过婚姻改变命运，黎阳的选择极具代表性。于是，有人说他是“负心汉”，也有人说他是“凤凰男”，但在陆毅眼中，他其实有点“傻乎乎”。

　　“为什么大家觉得他像陈世美，因为他把情感的天平偏向了高干家的女儿，刚开始会让人觉得这人靠不住，但我觉得他当时的选择有冲动，但更多是向往，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跳脱原来的生活圈，程真真能给他另外一片天地。他的选择并非那么深思熟虑、饱含心机，而是一种盲目的选择，也有出身寒门子弟的无奈。面对这样的黎阳，我们不能以道德批判的角度来看待，要看到他背后的盲目与挣扎。”

　　在陆毅和女主角扮演者秦海璐[微博]的建议下，黎阳与程真真的爱情最终坚持了下来。

　　“原剧本对他们的爱情描写得一点不美好，更多的是冷战，可我觉得，如果黎阳完全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和程真真结婚，就太遭人恨了。”所以，凡是夫妻俩单独在一起，他们都尽可能加进一些生活情趣的细节，按陆毅的说法，哪怕打打闹闹也很甜蜜。

　　“我们不是为了美化他，而是深化他，在深化的过程中把他的行为合理化”，陆毅说。

　　“我不是一个功利心强的人，我不会考虑那么多市场问题，这就是我跟别人不同的地方。”

　　黎阳与陆毅是南辕北辙的两类人，如果非要找出彼此间的共同点，陆毅说是坚持。

　　“比如接戏方面，前几年人家说你形象好，你就专演偶像剧吧，但我是一个比较由着自己性子的人，我喜欢正剧，所以，前几年接了很多历史人物，三十岁就演了很多老头子，不熟悉我的观众还以为陆毅是个上了年纪的演员呢。”

　　很多人不解，这么多年，为什么他总跟不上市场的风向标？别人审时度势，“宫斗完家斗，家斗完和鬼子斗”，总之，荧屏流行什么，他们就拍什么。

　　陆毅偏不，非要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感觉走。

　　“是，这几年我接了很多正剧，有的剧甚至没播。别人问，你怎么不考虑市场？他们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挺坚持自己信念的，我要拍我喜欢的东西。我不是一个功利心强的人，我不会考虑那么多市场问题，这就是我跟别人不同的地方。更多时候我喜欢在演戏过程中寻找快乐，而不是戏播完后受到观众的追捧，这种感觉我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得到过了。”

　　陆毅口中的得到，当然是指当年家喻户晓的电视剧《永不瞑目》，15年了，作为“中国偶像第一人”的陆毅，很多年都难走出“肖童”的光环，他也曾试过突围，拓展戏路，改变形象，但收效并不理想。除了高起点留给他的巨大沟壑外，他与世无争、独善其身的性格让他后来的演艺之路没有走到我们想象中的制高点。

　　比如，陆毅刚成名的那几年，很多人劝他，去北京发展吧，北京机会多，是这个圈子的中心。陆毅周围同学但凡还在做这一行的，都选择去了北京，只有他坚守在老家上海。

　　“我确实看到很多人去了北京，他们每天有很多的应酬。作为演员，北京确实是一个机会更多的地方，包括我的成名作《永不瞑目》，我也是在北京得到机会，在北京拍摄的。但我觉得为了工作，或者为了得到更好的机会而改变我的生活，我不愿意。可能有些人天生会来事，会交际，他们觉得那样很好，但我不是这样的人，这可能就是我坚持、固执的地方吧，因为我觉得生活中会有很多事比拍戏更重要，尤其是我有了家庭和孩子之后，这种感触更深。”

　　“从不混圈”是周围人对陆毅的一致印象。外出拍戏，他都选择一个人搬出去独住，不是挑剔耍大牌，而是尽量让自己的生活与工作分开。

　　“平时我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我觉得戏一拍完，服装一换，我就不是那个人物，是我陆毅自己了，我是一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哪怕一个人在屋里听听音乐看看碟，我都会觉得很舒服。”

　　而独居的好处还在于，可以杜绝很多情感意外滋生。这么多年来，陆毅和鲍蕾[微博]坚如磐石的爱情，从未有过一丝动摇，因为他们彼此相信。

　　“首先我相信自己，另外我相信她，她也相信我。确实，拍戏时大家每天朝夕相处，又演感情戏，有很多因戏生情的例子在我们身边发生。我呢，也是比较招人的一个人。所以，我拍所有戏都一个人出去住，尽量杜绝类似的情况发生。”

　　“2005年之前，一说到偶像，男的我，女的赵薇[微博]，大家都不拿好的眼光来看。”

　　用“全民偶像”形容当年的陆毅，一点也不夸张。迄今为止，中国没有哪位男艺人超过他当初的影响力和人气爆棚度，从某种意义上说，陆毅开创了中国娱乐界的偶像时代。

　　成名的最初几年，陆毅疯狂接戏，录唱片，跑宣传，到最后，他发现自己连判断都出了问题。

　　“30岁之前，是我接受外来信息量最大的阶段，真的有点乱了，每天像一台机器一样连轴转，时间一长，整个人都不在工作状态，累得什么心情都没有，一提工作就烦躁。”

　　那些年，盘旋在陆毅头上的争议从未停止过，最多的声音是他“不会演戏，不会唱歌”。

　　“现在是一个偶像年代，所有人都是冲着偶像去的，但在当时，偶像这两个字是被批判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2005年之前，一说到偶像，男的我，女的赵薇，大家都不拿好的眼光来看，好像偶像就是花瓶，就是不会演戏。”

　　到2005年，陆毅终于意识到，是时候停下来了，而这一停，就是一年。

　　“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本能觉得累了就休息吧。可能在别人看来觉得他那么红，怎么说歇就歇？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但我不后悔，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活得挺自由的人，我的生活应该由我来支配。”

　　2006年，陆毅与鲍蕾结婚，婚后，鲍蕾管家，陆毅外出拍戏，但即使复出，陆毅的工作量也排得松松散散，三年里他仅接拍了两部戏——《假如生活欺骗了你》《甲午大海战》，在遍地是黄金的娱乐圈，陆毅这种不紧不慢简直称得上奇葩。

　　“我身边的朋友，拍完戏，如果有一个月呆在家，心就开始慌了。我不是，我承认2005年前我接戏就是奔着钱去的，但2005年之后，我对这些无所谓了，我觉得演员挣的都是辛苦钱，有很多途径能赚到比拍戏更多的钱，没必要那么拼命。可能我属于成名比较早的人，我很早就开始原始积累，包括经济上的，思想上的，人生阅历上的，接触了很多面，到2005年，我觉得我的原始积累够了，我接下来可以做我喜欢的事了。”

　　在说这番话时，陆毅脸上现出了小小的得意，因为他有一个很会理财的管家鲍蕾。“我一直很知足，因为我有一个好老婆，她帮我理财，我们家已经不用再靠我拍戏挣钱了。”

　　2006年结婚，2007年爱上自驾游，陪家人一起度过长长久久的一生，是陆毅最想要的生活。“等我老了之后，回看从前，我不会因为当时没有接哪部戏而后悔，但我很怕会因为那段时间没有陪伴家人而后悔。”所以，工作第二、家庭第一是他一直信奉的。“我一直觉得我走在大家前面，我的爱情、我的婚姻、我的家庭，这是我成功的地方。”

　　对话陆毅

　　“现在的我如鱼得水。”

　　“这就是我十年前得到的荣誉啊，现在有人再提肖童，我反而很开心。”

　　记者：人在突然成名的时候很容易膨胀，或者不知所措，尤其在娱乐圈，当年《永不瞑目》爆红后，你经历过这样的心理过程吗？

　　陆毅：我拍这部戏时，还是大三学生，片子一下播火了，拿了很多奖，当时完全是措手不及。我想的很实际，就是觉得红了，接的片子可能会多，片酬可能会涨，其他真没想那么复杂。

　　记者：从肖童之后，你做过各种努力和尝试，想摆脱光环。有一段时间，与肖童有关的问题你一律不答。肖童是不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困扰你？观众拒绝你长大，希望你永远停留在肖童的光环中，但你还是要慢慢成长成熟，能聊聊当时的心境吗？

　　陆毅：那时候所有的采访都问这个问题，把我都问烦了。其实现在做采访，也永远逃脱不了《永不瞑目》和肖童，但我现在心态比较好，我觉得挺好的，这就是我十多年前得到的荣誉啊，我没必要躲避，现在有人再提肖童，我反而很开心。

　　记者：如果你一直走偶像路线，把偶像做到极致，也许你的演艺事业会发展更好，走得更远，你是一直拒绝偶像这个词吗？

　　陆毅：每个角色我都演得很认真、很用心，我也能从每个角色中找到不同以往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一说起我，就认为我演的所有戏都是偶像戏。我演《三国》，别人就把《三国》说成是偶像剧。我演苏东坡、邓世昌，同样把他们说成是偶像。那几年，年轻、反叛、排斥，但现在，你说偶像就偶像呗。去年，我连着拍了两部偶像剧，以前我演诸葛亮、苏东坡，看了很多历史书，去年拍《云中歌》，好久没有看言情小说了，看完之后突然觉得好打动人啊。

　　“我不希望站在风口浪尖，因为我已经站过了，只有站过的人才知道站在那儿有多累。”

　　记者：你有没有觉得你与世无争的性格很可能阻碍了你在演艺圈的发展？

　　陆毅：我是一个比较倔，比较坚持的人。很多人说，你的性格不太适合做演员，演员要八面玲珑。我说，说这些都晚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我觉得这十几年，好就好在我没有被任何人和事改变，我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不后悔，都问心无愧，这是我最骄傲的地方。

　　记者：从众星捧月到现在的相对平静，会感觉失落吗？

　　陆毅：不会，这恰恰是我希望的，我不希望站在风口浪尖，因为我已经站过了，只有站过的人才知道站在那儿有多累。包括2005年前我出唱片，我很努力地去做，我拿了所有的奖，但没有人说我好，还有很多无中生有。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那我说，好吧，你们舒服你们就说吧，反正影响不了我，既然做唱片很累，那我就不唱了，大不了我还能演戏。这些都是大环境造成的，不是靠几个人就能改变。

　　记者：听到那些负面新闻，会生气吗？

　　陆毅：那几年，面对负面报道，会有一些愤怒。那两年娱乐环境就开始不正常，尤其是唱片市场，我是做过唱片的人，我当年就可以判断出中国的唱片市场完了，还好我退得早。

　　记者：你现在给人的感觉是愿意跟人分享，以前你很少在媒体面前打开心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陆毅：以前我老觉得自己不太会说话，所以回答问题都特别简单，回答一简单，记者就问不下去了。而且，以前跟媒体打交道，虽然话少，但都是想什么说什么，可是，经常被断章取义，最后出来的文章都变成“标题党”了。弄得我后来跟媒体见面像作秀一样，特别谨慎，说的更多的是官方语言。

　　现在好多了，因为心态越来越成熟，才会越来越无所谓那些东西。所以，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反而接触人和事都变得简单些。

　　记者：从5岁开始演戏，到现已经演了30年，你觉得自己在表演上还有多少可能性？

　　陆毅：我觉得有无限可能性，虽然现在工作量比以前少，但只要接到角色，我都会全身心投入创作。确实我有很多类型还没演过，可能会受到外形限制，但尽可能挑自己想演的去演吧。以前演戏对我来说是谋生工具，现在是兴趣爱好，反而更如鱼得水。

　　“鲍蕾是我认准了一辈子的人。”

　　记者：早些年，很多偶像型的演员都不愿曝光自己的感情，而你一直没有遮遮掩掩，从上学到现在，你们牵手差不多18年了吧，怎么做到的？

　　陆毅：我觉得没什么好遮掩的，这是一个正常男人的正常生活。另外我觉得，鲍蕾是我认准了一辈子的人，所以，我敢把我们的感情告诉给大家。

　　记者：和鲍蕾结婚后，她主内，你主外。有没有觉得亏欠太太？本来她也可以成为一名很出色的演员。

　　陆毅：可能吧，但最重要的是，每个人要找到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在我们结婚之前，她还偶尔拍戏，但我能从她跟我的表述中听出来，她每拍一部戏都是不开心的，她觉得拍戏好辛苦。那时才发现，原来她不喜欢拍戏。所以，结婚后我们商量，她照顾家庭，我出去拍戏。有了孩子之后，她更发现，原来一心一意扑在家里是多么幸福的事。

　　记者：前两年你出了一本书叫《陆毅鲍蕾：爱上爱情》，你觉得婚姻对你们的改变是什么？

　　陆毅：婚姻并没有给我们太多的改变，而是有了孩子之后，我们的改变更大，尤其是我，忽然觉得自己年轻好多，变得勇敢了，工作也不怕累了。

　　记者：现在女儿5岁，刚好是你出道的年龄，有没有想过让她接你的班，从童星做起？

　　陆毅：没想过。我虽然5岁拍戏，但我大量拍戏还是在大学毕业以后。在剧组，孩子演戏，工作人员要用各种办法让他做各种表情，有时候还要请家庭老师给他补习功课，小孩儿会很累。所以，我觉得小孩儿过早接触剧组不好，小孩子还是跟小孩子相处比较好。

　　记者：如果用成功去定义一个人，你觉得自己够成功吗？

　　陆毅：成功的定义很宽泛，有人把事业看作第一位。有人把家庭幸福当作一种成功。对我来说，事业在十几年前成功过了，现在家庭挺幸福的，所以，我挺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