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梦和未知——由窦唯的《一举两得》谈及他的未发表新作《雨吁》
这是一个缺乏被人理解的人。
当然也是一个需要被人理解的人。
他又是一个知道自已没被理解多少的人。
这么多年来,大部分痴迷的人窦唯还在《黑梦》中昏暗,他们的天不是蓝的,没有太阳,花是黑的,可窦唯逐渐离他们越来越远。很是喜欢96年《中国火2》里他的形象,懒洋洋靠在金色的树林里,悠然自得的营造出恬静的氛围。接下来97年纪念张炬的“婉啼”的清冷和肃穆,却冷了大批籍由“无地自容”认知他的耳目。98年《山河水》轻然跃出,一回头,跟者已如罗雀。而《幻听》实在是幻觉的喃喃梦呢,他沉迷的更深远了……
又一春,穿过青的山绿的水穿过澄黄的油菜花地,再听他95年《艳阳天》,其音乐情景展现出来的丝丝细节很是与眼前的风景相吻合,仍然像7年前一样的舒服,不免浮想翩翩。音乐在机器里是冰冷的,然而它可以教人获得温暖。
一直未曾发表的《雨吁》专辑让人感觉到当年《艳阳天》专辑内在的张力,其实在他的官方主页上有他重新混音的“奥,乖”,我们知道他未老。他似乎在寻找一种更中国更精辟的音乐意镜,哪怕也有些茫然和吃力,但毕竟他丰富了国内过于单调、乏味的音乐语言。他们说经过岁月的洗礼,人会变的成熟,但似乎也往往,但成熟似乎也往往离腐朽就一步之差。。子夜二时的他踩到了成熟的门槛,只是他对门内的暗夜更感兴趣些,久驻而不在迈出。这一次他涣发了久违的张力,他好像又回到了少青时代的莫名兴奋,“霜卿口.喜调”是首难得明快的乐曲,这种说不出的滋味是贴近《艳阳天》的。“何以言知”是深邃的,它是他对过去和旧事欲走还留的一个籍口。“静安引”有着与一样Mogwai的纯曲“End”式的情意结,冷冷之余,感觉他骨子里的血是活的,心是热的。他的梦又有些许明亮了……他的梦有很种,黑色的,色彩斑斓的,灰色,白色,甚至是无色的,他的梦编织着他不停转换的音乐语言。他对于自身对大自然外界景物的感悟,也是其音乐灵感的主要来源,后来他沉醉于湖光山色间的沉吟低咏。淡化、略有起伏的旋律,慵懒、如出一辙的节奏,做背景音乐用的键盘营造出旷远、辽阔的想象空间,吉他的音色晶莹圆润,牵引出一片片亮丽,再加上轻吟浅唱、峰回路转的窦唯式声腔,它们都是他音乐的特征。
“游目四野外,逍遥独延柠。兰蕙缘清渠,繁华荫绿渚”,恍恍十年间做了一个梦,这个或冷或热的梦,牵引着做梦者迷恋于这个梦的国度里,安心定神,吐纳闲气,在26岁的时候他喃喃自语的“噢,乖”,也是他在精神境界中放逐自我的前奏之一。
是什么改变了他?从黑豹到做梦,从“无的自容”到“艳阳天”,从“山河水”到“幻听”,他最后竟然是个沉思默想仿佛循入空门的的人。
表达是一种欲望和冲动,而把语言牵挂在感觉和意识之上,时常觉得底气的游离,有取巧耳朵的意味。但他在变,一直在试着在变,然而无法改变的是,禁锢和牵扯象死亡一样永远笼罩在语言周围。“现实中做不到的,就让梦去完成”,这仅仅是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因为这个不可预见的梦,他过早的回避了现实,陷入了另一个迷恋肉身的泥潭……
基于这种内心对外面世界的淡漠,在创作上他无疑是独立的,从早期的《黑梦》的如雷赞扬,到了后来外界对《艳阳天》的急剧不适应,《山河水》的反应寥寥,销量下跌了,市场在逶迤,听众也冷漠了,媒体更无聊了,更多的无聊纷纷扬扬,某次他接受采访曾主动寄语曾经的爱人:“可怜?可怜!我们每一个人何尝不可怜,每一个人又何尝不可悲呢?你可怜,我可悲,我可怜,你可悲,每一个生活在这世界上的人都是可悲、可怜的。”
我在这些话里面读到的只有寂寞,这是怎样的一种寂寞啊?生命流逝的感觉,只有一种如水流一般的声音陪着他,见行见远。
感觉和意识一样,都是不可靠的,就象老照片一样,总有一天会褪掉颜色,然后被宠爱它的人换掉,继而被簇新的照片取代。“轻浮之人感情就像水一样,对什么风都会献出浪花”,这是一句英国的民间谚语。他的音乐是讲究英式趣味的,他避重就轻,不迎风而上,他只有像个隐士般的逃遁这令他心烦气急的浮世这一切,他更会掩饰内心了,他背负双手,悄然独步,欣赏着自已犹如中国古代山水画般清、素、新、雅的音乐意境。 孤独和寂寞产生的情势从来都不会居于艺术表达的次角,他们往往是艺术家最亲密的朋友,也是艺术家最痴迷的生活方式,就像有些做艺术的人把一只脚已经踏到了花花世界,另一只脚总还是欲走还留的……
男人的快乐不外是在轻浮和沉稳间游走,有人从Sparklehorse的“Chaos Of The Galaxy/Happy Man”、Peter Murphy“Cuts You Up”听出了窦唯也曾有这样的神韵。过去终究是过去了,这几年国内音乐听潮汹涌得厉害,早些年的4AD风潮也过去了,如今已是Projekt和后摇滚、Dark Wave、Indie Rock、Slowcore、Sadcore的风头了,Swans、Black Tape For A Blue Girl、Arab Strap、Mogwai相继成为新锐乐迷的新宠,目前为止,他仍是最贴近这些的,他一直尊循着自已的内心。这些年在大环境的浮华和喧嚣重压之下,一部分内心敏感的乐迷的口味更贴近音乐了,那么迟迟未见面世《雨吁》会让他们的耳朵首先满意。
窦唯早已不在乎商业性的业绩,经过早期浮躁期,他讲究雅致的英式趣味,避重就轻,不迎风而上,内敛的他只有像个隐士般的逃遁浮世的心烦气急,他更会尊重内心了,背负双手,悄然独步,欣赏着自已犹如中国古代山水画般清、素、新、雅的音乐意境。先前我们就知道《一举两得》这张专辑里面是没有歌词的,其间的意境全由听者自行暇想了。。《一举两得》录制于2001年,乐手都是北京的老牌,也有来自译乐队的几位成员陈劲、讴歌、单晓帆。它在网上流传并引起迷惑不解,但它是丰富的,掺杂的古典、爵士、Jam、怀旧的流行曲调,其实也是一气呵成。《一举两得》只是窦唯与他的音乐伙伴们的一次剑走偏锋的即兴之作,仅仅凭着这个,我们对他以后的音乐取向仍然是缺知。
他最在乎的是对内心准确的表达,他与最喜欢的乐队之一Back Psychosis之间的差异也有说不出的意味,他参与的“译“乐队就有些Back Psychosis颠放的爽意,他们也在追求收放的自如,随意的势态,淡然的高潮。而不单单是音乐上的革新求异,他音乐上的幻境有些神有些玄有些虚,直白是内敛者所回避的,或者也正是自救的一种无奈方式吧。我们身边的反浪漫主义者不会存在幻想,他们不是一个具有共同的特征:他们从坚持个人权利的主题中无法解脱出来,他们的共同特征是:发热的脑袋比下了冷静的内心。可很多冷下来的东西内里未必就没有蕴藏热度,喧嚣的批判未必就能吼进人们的内心。也许……面对音乐和文本我们追述出来的也仅仅是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吧……
有些人听了他,也听了爵士和格莱美,听了Radiohead和帅气的英伦音乐,却似乎不明白内心敏感的意义在于拒绝同化和创造生活,讲究内心感受并引以生活的她们,居然一部《挪威的森林》成为她们玩弄品味和喝咖啡的不二伴侣(而其实那里面所展现的生活她们永远懒得去过),真是见了鬼。
喷绘着理性与感性交汇的迷雾,作品表面上淡化了痛苦与绝望,不会讨好人的窦唯的音乐注定终将孤僻,这种饱含了内心的声音,在泥沙俱下的时代生活中,它们注定尴尬和茫茫然。
关于他——窦唯——的梦和音乐上的一切,仍然是未知的……
——载自《极度摇滚》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