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曾经辉煌的唐朝乐队、新崛起的二手玫瑰前经纪人、乐评人黄燎原对中国摇滚这20年,应该拥有绝对的发言权。圈内人喜欢称他为“老黄”,至今仍津津乐道他一手筹划的贺兰山音乐节,那是他人无法企及的摇滚走向大多数人的成功尝试。
就在“中国摇滚20周年纪念演唱会”开始前,晨报记者在现场采访了黄燎原。
崔健:总有一些人努力创作用心表达
要抓住崔健做专访,很难。
演唱会的前一晚,他半夜12点多飞到沈阳,马不停蹄就去了火车头体育馆,作为艺术总监的他,排练到了凌晨5点,回酒店倒头睡,下午14点多,又出现在彩排现场,容不得他人打扰,直到第一天演出结束,记者才等到机会,但崔健说:抱歉,接下来,我们还要开总结会,又要到第二天凌晨。所以,我们的对话只能简单展开。
记者:这场纪念演唱会的第一场已经结束了,能谈谈你的感受吗?
崔健:我觉得自己尽全力了,可能因为宣传期和时间的关系,所以这场演唱会空座比较多,但这只能是一个我们大家的遗憾了。
记者:你做这样的演唱会,除了纪念中国摇滚20周年,还有其它目的吗?
崔健:我们只是被他们邀请来做这个演唱会的。我觉得摇滚乐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不管怎样,只有一直做下去,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记者:今天看了演出后,你个人对新一代摇滚乐队有什么评价?
崔健:最主要的是有人继续在做,有人支持,没有比这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了。
记者:给中国摇滚乐提点建议吧?
崔健:有人在做,这永远是第一,我能看到这些人在努力创作,用心表达。有人在做摇滚乐,自然会成立一个强有力的攻势,这东西光说没有用,得去做,所以我也就不多说了。
【关于唐朝乐队】他们改变了中国人中庸的耳界
记者:你和唐朝最初的结识,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黄:最初和张炬的关系比较好,因为当时我们俩都喜欢上同一个女孩,后来那女孩跟我好了。
记者:唐朝在张炬去世后,经历了一个非常困难的状态,你接手时,有没有自己的设想?
黄:我接手时,乐队的确很沉沦,当时我挺想挽救这个乐队。
记者:怎么挽救?
黄:就觉得应该让这个乐队过上好的生活。我接手后,唐朝确实在生活上有了很大改变,记得我们第一年就有50多场演出,后来张培仁见到我说,他把唐朝从一个没名的穷人变成了一个有名的穷人,但我把唐朝从一个有名的穷人变成了一个有名的富人。其实,富人也说不上,但每个人都可以买车买房了。
记者:你个人怎么评价唐朝在香港红馆的那场演出?
黄:很难评价那一场演出,觉得整个唐朝为中国的摇滚乐带来了一种辉煌的气势,然后带来了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的光芒。唐朝作为中国第一个重金属的摇滚乐队,我觉得打破了中国人比较中庸的耳界,这是给中国音乐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记者:可是之后,唐朝震撼的作品比较少了,是什么原因?
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审美,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创造。
【关于摇滚圈】
中国摇滚人过早贵族化
记者:你觉得,目前国内摇滚的氛围怎么样?
黄:中国摇滚乐比较奇怪,一直在中国的流行音乐里处于边缘。我觉得有几种原因:一是中国人一贯比较中庸的传统,使得中国的摇滚乐立足一直不稳,它的基础不是非常好;第二点,中国的摇滚人过早贵族化,其实他们很多人还是很穷,但在精神上过早贵族化,使得他们有时候自甘和大众拉开距离,觉得他们就应该玩边缘音乐。这种倾向使得中国摇滚一直跟中国的前卫文化站在一条线上,而每个时代的前卫文化都是这个时代文化真正的催生剂,这也使得中国摇滚音乐一直保持着它在中国流行音乐中的先锋性。
记者:这可能是中国独有的现象?
黄:对,在其它国家都没有这种现象。
记者:你后来也做了一段时间二手玫瑰的经纪人,觉得他们和崔健、唐朝有什么本质不同?
黄:本来唐朝以后,我就不太想做这个行业了,但当二手玫瑰的成员给我听了他们的第一批作品,我特别感动。他们跟上一代人最大的区别是,他们没有背负沉重的中国文化包袱,是轻装上阵的一代。但实际上,二手玫瑰的音乐和歌词里面还承继了崔健这一代音乐人的理想和人文关怀的态度,只是他们以玩笑的、诙谐的、幽默的、调侃的形式把它表现出来,其实我认为这样的形式,反而实际上是当代艺术最重要的态度,当代艺术如果不好玩,就和当代艺术没关系了。
记者:目前国内摇滚人的生存状态怎么样?
黄:整个情况比过去好一些。新一代摇滚人还有自己的职业,把摇滚当副业,基本生活还是没问题。
记者:你早期接触的一些乐队,是不是都是全职的?
黄:对,他们没有工作,而且完全看不到前途和光明。我觉得那一代真的是靠着理想主义支撑过来的。
记者:目前地下摇滚乐队还多吗?
黄:还很多,保守地估计,几千支应该有吧。也有人没有工作的,有时候靠一些演出啊,靠一些录音啊赚点钱。
记者:那像他们,得到出专辑的机会大吗?
黄:不大,现在许多音乐制作公司对摇滚乐不是很看好,所以摇滚人的机会比较少。
【关于未来】
现在领袖式的人物不太容易出现了
记者:新一代摇滚人中,未来会出现像崔健这样的领军人物吗?
黄:没法比。因为崔健那个时代是中国刚刚开放的年代,那个时候,大家可选择性比较小,冲出来一个声音就会像刀子一样。而现在进入一个非常多元化的时代,必须要千锤百炼。
记者:面对这样多元化的状态,崔健目前的状态怎么样?
黄:老崔有个特别好的地方,就是特别进取。他听年轻人的音乐,鼓励年轻人,和年轻人在一起,全世界新的东西、新的玩法,他都能接受,他是一个不断创作的人。之前,他的新专辑引发了完全两派的意见,有人特别喜欢,有人觉得一无是处,我觉得这都过于极端。我个人挺喜欢他的新东西,能听到他想发出的新的声音。反正我很钦佩老崔。其实,我们做这一行,是因为有崔健,是被他深深感染着。
记者:你筹划过贺兰山音乐节,觉得把小众的摇滚乐介绍给大众,有没有特别的方法?
黄:其实是有,像我举办贺兰山音乐节,3天来了12万人,真像过节。今年7月21日,我在深圳举办一个当代艺术节,就特意避开了世界杯,内容包括前卫美术、前卫戏剧、电影节、朱哲琴个唱、三天的摇滚乐演出。明年五一,可能由我来接手做丽江音乐节。
记者:你曾提过,摇滚的老龄化现象严重,现在你还坚持这种说法吗?
黄:其实,现在摇滚老龄化与低龄化的区别主要是在大舞台上。老摇滚人容易出现在舞台上,而新摇滚不容易。大舞台比较商业化,它更多需要有名气,而有名气的乐队大部分都是老乐队。但从摇滚乐的发展来看,以后肯定是年轻人的天下,但我希望老摇滚人能坚持住,我还想等他们50岁的时候,做一场50摇滚演唱会。
记者:现在有一种说法是,摇滚在中国未来可能是一条光明的道路?
黄:这个都很难,需要时间。但我觉得摇滚这种音乐应该是有生命力的,它要多少时间变到主流化,我不敢说,原来1993年的时候,预期过10年差不多吧,但过期了还没有达到。
□晨报记者高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