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编辑/李森
走进采访间,杨坤[微博]迫不及待地脱掉了长款皮衣,边脱边问记者,“不穿没关系吧?不用拍照吧?弄了一下午,有点儿勒得慌。”
眼前的杨坤,全然看不出“32场全国巡演”暨“1/32北京演唱会”启动仪式后的兴奋。他戴着几枚造型夸张的戒指,慢条斯理地点上一根烟,和助手确认着接下来的欧洲旅行。很快,这个曾让人觉得夸张的男人便沉浸在一种旁人无法解读的氛围里了。
这种氛围,包含了从“杨坤”到“杨32郎”的转变。你很难以目前的状态揣测几年前,他是如何一头扎进抑郁症的漩涡,然后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沮丧重新上岸,却又因口无遮拦和直抒胸臆而屡屡遭人诟病的。他像突然逢春的枯木,在今夏的全民见证下,亲身上演了一出“人有两度再少年”的突袭剧,而这,只因为“曾经抑郁的人,一旦好了,就比正常人还正常。”
或许这种他期盼已久的“正常”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容易被人接纳,但至少,一个肯定了自己的脆弱,看清了自己昔日的狭隘,并准备用全新的身份“不再膨胀”的男人,是值得被尊重的。因为这意味着良心,意味着自知之明,以及我们常说的,四十不惑。
被《好声音》激发出了潜在的温柔
记者:《好声音》过后,我觉得你变得喜欢调侃了,或者说更适应娱乐的语境了,是这样吗?
杨坤:这样真挺好的。我以前太死板了,太把自己当回事儿。现在呢,用另外一种口径,最起码现场氛围一片祥和,每个人都不会那么尖锐,同时又把我想说的说了,何乐而不为?当然,心里固守的还是以前那些东西。
记者:算是开窍了?
杨坤:可能就是年龄到了吧。以前一根筋,人说什么就直接奔那儿去了;现在想的角度不一样,干嘛要那么犀利地去树敌呢?可能温柔地说,目的也达到了。我觉得《好声音》真的启发了我,它把我这种潜在的“温柔”激发出来了,我找到了一种好的对话途径。
记者:我突然想到你以前的各种“炮轰”,炮轰李宇春,炮轰杨幂[微博],炮轰选秀,弄得跟王朔似的。
杨坤:哎……还是我原来理解得太狭隘了,存在的一定是合理的。你可以不去听,但你心里坚持的,没必要再讲出来——最起码讲出来会伤害到当事人。
记者:你之所以开始考虑“伤害当事人”的问题,和自身话语权的暴增也有关系吧?以前虽然不算人轻言微,但毕竟不像现在这么一句顶十句。
杨坤:(长时间的思考)有。我现在会从很多角度去想,毕竟关注你的人多了。你炮轰完,其实没有解决问题,反而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扰。
记者:那在《好声音》上讲过让你后悔的话吗?
杨坤:没有。
《好声音》能成功,跟我的关系其实不大
记者:能不能说《好声音》颠覆了你对选秀的看法?
杨坤:关键是他们(节目组)说《好声音》不是选秀,是大型音乐励志类节目(笑)。你认为它是选秀,也可以;但我问你,它是不是让咱老百姓在音乐审美上提高了一个层次?这些学员——我们叫学员,你们叫选手——是不是都有一副好嗓子?除了我,其他3位导师是不是都是顶尖的、专业的、德高望重的?凭这3点,《好声音》跟所有选秀节目都有天壤之别,而且我觉得《好声音》能成功,就是因为那3位导师,跟我关系其实不大。
记者:你这也太谦虚了……是因为听到太多关于杨坤不够格的传闻吗?
杨坤:但确实是这样。论年龄,我最年轻;论资历,我最浅;论关注度,我也最冷,我只起到了一点点作用。
记者:前段时间刘欢说他不想参加第二季了,这事儿板上钉钉了?
杨坤:欢哥是个……怎么讲呢,挺严肃的人,他讲的每一句话应该是事实。而且他说他情感透支了,确实是,你想,这么多年他都没在课堂上给学生唱过歌,但在《好声音》,他唱了很多次,嬉笑怒骂真性情,平常我们见不到他这种感觉;加上他和太太的身体都不太好,所以不来的可能性很大。
记者:那你有被透支的感觉吗?
杨坤:每个人都这样。庆功宴喝完酒,我问哈林“你有没有种失落的感觉”,他说“我有一种失业的感觉”(大笑)。这几个月,我们把所有的精力——活儿也不干了,商演也不演了——都扑在《好声音》上,每天都想着怎么点评学员,怎么给他们挑歌,天天干这个,突然没了,大家还是挺失落的,好像没有比《好声音》更重要的工作了。
只有你们才专业,我就是业余的?
记者:回头看《好声音》,你有没有什么遗憾?
杨坤:盲选阶段,可能是时间拉得太长,我们的耳朵听着有点麻木,所以错过了很多好声音。不少人说导师讲话太留情面了,问题是台上的人都有故事——你别管它真假——你听到那些好声音,他们再讲一段故事,你就会很感动,怎么忍心去攻击呢?就算不是好的声音,你也没必要给他塞回去,每个人都是揣着梦来的,你打击完自己心里高兴吗?也不见得吧。所以说,从这个层面看,谈不上什么遗憾。
记者:那两两对战的阶段呢?
杨坤:那没有办法,残酷才好看嘛,而且我们必须把好的跟好的放在一起,不然没唱之前观众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记者:但像金志文、关喆[微博]、平安这样的,给他们安排对手的时候有考虑到照顾他们吧?
杨坤:有,这个真的有,但金志文是意外。对战之前,他其实不在我“往后走”的队伍里,本来我打算让丁少华上,那小孩唱得好,结果那天丁少华失误了,金志文就上来了。所有的学员,厉害的都是能够一直稳步上升的,像李逵三把斧,唱完这3首歌以后没状态了,就会下去。
记者:你为什么最后力保金志文?他和平安之间,你让平安下,引发了特别大的争议。
杨坤:是,我都可以理解。很多人喜欢平安,我也很高兴,但在我心中,我已经知道谁可以进来了,所以我一定要力保他,否则要导师干嘛呢?你们喜欢平安,认为你们才是专业的,我喜欢金志文,难道我就是业余的?每一个导师,喜欢的都是跟自己非常相似的,谁符合你心里的气质,能够达到你最柔软的地方,我就选谁。平安没有给我那个度,可是小文就给我了。其实啊,除了欢哥选吉克隽逸之外,其他两个人到后来选的都不是当初心里押宝的那个人,所以我才给了平安一个偏低的分数,要不小文也下去了。
记者:听你这么说,感觉金志文有点老天赏饭吃的意思。
杨坤:没错。他好是好,但跟他的运气是不成正比的,他的运气更好。我记得总决赛前一晚,他跟他女朋友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两个人第二天坐到中午十一点半,谁都不说话,就傻笑,他都不知道怎么就跌跌撞撞进到四强了。
这么多年,我早就百毒不侵了
记者:平安之后有给你打过电话吗?
杨坤:这个我就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他领不领情单说,我觉得不重要。从我来讲,如果当时杨坤不为他转身的话,他那场就下去了。通过平安这件事,我已经被大众消费了一把,不管正面还是负面的,对他还是有帮助的吧,就是看他以后的作品。平安是个很好的歌手,中国没有像他这样把流行跟美声结合得这么好的,我要祝福他。
记者:假如回到盲选阶段,你还会为平安转身吗?
杨坤:当然,唱得好就是唱得好。
记者:说到被大众消费,平安之外还有……
杨坤:(不等记者说完)丁丁?我想得特别明白,对我来说,那都不叫伤害,艺人就是要被大众消费的,这事儿有争议,这事儿在风口浪尖,别管你是对的还是错的,你就必须被别人消费。再说,有几个人真正相信这段绯闻是事实呢?
记者:问题是娱乐时代,大家不管真不真,只要能给我带来联想,我就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杨坤:那对我没有任何影响,这么多年,我早就百毒不侵了,我伤害过别人,人家也伤害过我。反而是丁丁这孩子,刚出道就要背负这么多负面的东西——但好像她现在的商演是最多的,你觉得这算是坏事?
记者:那你有被利用的感觉吗?
杨坤:(沉吟良久)会有一点点。但咱说良心话,你被人利用了,同时你是不是在这个平台也获取了很多?没必要再抱怨了。
再膨胀,我就真白活了
记者:现在有没有自我膨胀的时候?
杨坤:嗨!我已经40岁了,你哥我火过一次,如果现在再膨胀的话,那就真白活了!很多我们那个年代的歌手,已经没什么像样的机会了,所以还膨胀?根本没资格。
记者:去年“Live is life”的演唱会,没有太多媒体关注你,但今年就被追着跑,搁别人身上不说膨胀,得意之情还是有的吧?
杨坤:因为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假象。重要的是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唱什么歌、怎么唱,是会影响到他人的。过去,正能量这三个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骂人,觉得跟这个圈没什么关系了;现在呢,我跟“好声音”们说的每一句话,为他们转的每一次身,最后那种幸福感,都是真实的。以前人家说做点什么公益、慈善,我都觉得那是装大尾巴狼,是为了博眼球或人气,是利益的驱使,但现在我看到别人开心了自己也舒服。
记者:《好声音》对你来说属于突如其来的幸福?
杨坤:绝对的。很多次睡觉的时候我就在想,可能是老天注定在这个年纪又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让更多人通过我说话——而不是唱歌来了解你。我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记者:那你还有什么目标吗?
杨坤:说白了,我的目标都已经达到了,不就是每年固定发一张唱片,固定开演唱会吗?咱不说有没有这32场,就是以后想开,也还可以开,不就是人气的高跟低吗?为什么演唱会叫“你其实不了解我”呢?因为《好声音》不是每年都有,也不一定每年都请我,我唯一能跟大家敞开心扉,长时间交流的就只有演唱会了。那些说32场是为圈钱的人,真的太小看我了,现在我也有点钱了,不像以前那么拮据,不必为生计发愁。但你说赚多少钱是个够啊?做这个行业,一定要有认同感,有被人尊重的感觉,那才不枉此行。
记者:你其实也算半只脚迈出了唱片工业,自己成立了工作室,是不是因为在唱片业谈“坚持”纯属狗屁?
杨坤:没有,这个说法太悲观了。其实做完《好声音》,我倒是预感咱们以后的环境会越来越好,因为类似《好声音》的节目越来越多,最起码能出来一批非常好的歌手,他们的归宿我不清楚,但层次一定会越来越高,大家对“好歌手”的辨识能力也会越来越高,“超女”什么的,就真的翻篇儿了。早几年,吴莫愁[微博]直接死了,现在还有70%的人因为长相问题不认同她,但是人家唱得好,不就是刻意了点?未来十年遍地都是吴莫愁,你相信吗?那才是中国的好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