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说:“崔健,就是两个字:英雄。”是的,英雄并不是张艺谋的特技,也不是成龙的神话,而就是2005年9月24日北京首体,那一块红布。“假如你想向他竖中指,请先向他鞠个躬。”这是我说的,这句话广被传播是因为钭江明,但我说的是向崔健,他说的是向张艺谋《英雄》。一个句式就这样因为滥用而作废,比如你还可以说:“假如你想向超女竖中指,请先向她鞠躬。”
作为崔健的老战友,姜文最喜欢的崔健的歌曲是《从头再来》,肖全(《城市画报》这一期崔健特刊用了他一些牛逼照片)则称能在年轻的时候听到《花房姑娘》,是一种幸福。令人遗憾的是,这次崔健没演成这两首歌,原本在第二次谢幕后他还准备再次回到舞台,演《花房姑娘》??事先他排好了一个不插电版本,而且有美妙的合声伴唱??最后还可能来一曲火爆的《从头再来》(这个歌名真是好意头)。但首体方面灯一亮音乐一放只好提前散场。遗珠之憾只能留待下回弥补,希望出DVD的时候能补收《花房姑娘》和《从头再来》(用其他现场版本)。
和12年前相比,崔健的歌翻了一倍,乐迷想听而崔健没演的歌太多,比如《最后一枪》、《盒子》和《最后的抱怨》。好在崔健也演了专辑并未收录的新歌:《滚动的蛋》和《阳光下的梦》,其中《阳光下的梦》是首次在大型场合公演??这就是为什么这次个唱不叫“一块红布”不叫“时代的晚上”也不叫“给你一点颜色”而就叫“阳光下的梦”,崔健欲以一首新歌铭志,将怀旧的歌迷拉向未来。尽管《阳光下的梦》和《滚动的蛋》在音乐上没太多新意,但抒情,动听,坚贞,柔韧,加上动画:迷朦,美好。这不是怀旧,是诞生,是一个人,也是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成长。
崔健个唱的演出嘉宾,从5岁的小男孩到75岁的老太太??这是一个中年人对生命的延伸。
云南丽江纳西族的老妈妈(她姓和)在《农村包围城市》出场,她突然来到场地后方与舞台上的崔健遥相应和。这中间发生了一个失误,和妈妈本来应该在《农村包围城市》演到2/3的时候才在一段电音强拍loop伴随下开唱,但灯光师和音响师提前打光开声给和妈妈,她于是提前开唱,崔健也只好将错就错,不过好在虽然稍嫌突兀凌乱,和妈妈的纳西族高腔和崔健的唐山话说唱倒也相映成趣,这是一次失误造就的超级拧巴之歌,而本来《农村包围城市》用唐山话说唱嫁接“化学兄弟”就是一大拧巴,现在和妈妈又给崔健这个拧巴拧上了一圈螺丝。和妈妈唱了那首3年前被崔健配上电子节拍当作雪山音乐节主题曲的《月亮嬷嬷》,还唱了凄美动人的《嫁女调》,一个母亲在女儿出嫁时的悲伤和快乐。
说不清是快乐还是悲伤,只知道边走边唱。这也是崔健的歌所唤起的:悲欣交集的感动。
演出后老崔夸这个演唱会老妈妈第一,小朋友第二。5个5岁到10岁的小朋友在《舞过三八线》和《超越那一天》中出场伴唱伴舞,音乐会导演倮倮排练时告诉小朋友:“现在老师走了,你们尽情闹吧!”于是我们看不到电视晚会上充斥的一招一式接部就班、连笑容都像是经过了长期训练的儿童表演,我们看到了纯粹的、即兴的、发自内心的活蹦乱跳。12年前他们都没出生,那个歪戴帽子的Hip Hop小家伙对着麦克风高喊“超越那一天”,而1997年香港回归时他当然也没出生。突然联想到罗大佑的《未来的主人翁》:“……因为我们改变的将是他们的未来。”
那老太太,那小朋友,让很多人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既然王朔都曾经听《一块红布》听得想哭,那就哭吧。我没有哭,但《一块红布》那一段小号,将在我一生的无数时刻回响。崔健已经很少在大场合唱这首歌,即使唱也没有再用红布蒙住双眼。但今夜,那个挎着吉他、吹起小号、蒙着双眼的经典形象又回来了。
我们曾经把这个形象当作一个时代的象征,曾经给予其意识形态的读解,这也没有错,但当人们都把崔健说成斗士的时候,别忘了,斗士首先是情人。愤怒的方向,是爱,斗争的方向,是爱。本报娱乐评论员 张晓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