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娱乐 水煮娱 新浪电影
访谈结束,王宝强在走出采访间的前一秒突然停步,转过身来,诚恳地道了声:“新年快乐啊。”
其实,我们心里更希望能把祝福送给王宝强。2016年对于他来说,着实是人生里最难捱的一年——终于等到机会实现酝酿多年的导演梦,却在印度接连遭遇意料之外的困难:高温难耐,沟通障碍,剧组人员水土不服,宝强自己也伤病重重。兼任导演和主演的他,只能咬紧牙关,每天给自己强打鸡血来带动大家。
好不容易电影进入后期阶段,他又遭遇了家庭变故,在全国舆论焦点的重压下,他一度选择消沉逃避,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以致电影后期连续两个月停滞不前。后来他想开了,自己做自己的心灵医师,以乐观坚强的姿态重新回到大众面前,因为“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浪费了那么多人的心血。”
筹备半年,拍摄三个月,路演两个月,王宝强坦言,他已把全部所学和全部努力都投进这部《大闹天竺》里了,一整年里,他推掉了其他所有工作,只为完成了这一件事情,这是属于王宝强自己的中国梦。
因避免被曲解为炒作,王宝强遭遇风波后一直在公众面前避谈私事,作为媒体,我们也不想再揭开旧日的伤口。不过,宝强还是坦诚地倾诉了这一年来的心路历程,他说:“我希望大家是认真来看电影的,而不是因为一个什么事情来可怜我,来为电影买单,我觉得不需要。人活在世上,什么更难受,就是让所有人都同情你。”
出品:陈弋弋 副主编:张燕 主笔:何小沁
栏目统筹:梵一 电影编辑:连荣莹 美编:郑艺
“去年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
八月初,《大闹天竺》开始步入后期阶段。就在这个时候,王宝强突然遭遇家庭变故,愤怒的他在微博公开发表了离婚声明,一时间成了全国百姓关注的焦点。
采访中,我们小心翼翼地提起那段压抑的时期,没想到他的回答坦诚从容:“那时候我调整了很长时间,几乎和身边的朋友都失联了,不愿意见人,也害怕见人,跟这个世界断了。我租了一个房子,我哥和我姐夫守着我,我爸妈给他们命令,说一定要把孩子照顾好,在父母眼里我永远是个孩子。那段时间觉得天都是黑的,慢慢才看到一点一点的曙光进来。”
“(电影)受影响肯定有,但我很快就调整过来了。我就告诉自己,我叫王坚强,是打不死的小强,不管再怎么困难,也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浪费那么多人的心血,这几个月大家这么辛苦在帮你,我不能自己倒下了,不管了,撂起屁股走人了,那样从良心上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出来了就必须拿出最好的状态给观众,因为后面路演要见那么多人,不能每天见到大家还想着你的伤心事放不下,大家本来就挺辛苦了,干嘛还要把这样的苦带给大家?我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时候,什么样都没关系,我喝完酒哭过多少次,我眼睛肿过多少次,实在难受就只能痛哭一场,要不然就让自己练练功,要不就在做后期的工作当中让自己兴奋起来,一点一点忘掉所有的痛苦。”
他首次吐露,因为这次变故,有两个月的时间里,电影后期进度几乎停滞不前。但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不能放弃,并在片方的建议下将电影档期从年末延后至春节。好在大家一致认为《大闹天竺》的调性十分贴近春节的欢闹氛围,倒也算意外收获了。
宝强想开了。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总结自己这一年来经历的劫数:“2016年对于我是很不平凡的一年,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要经历酸甜苦辣,像取经一样,哪会风调雨顺那么容易,到最后还得给你一个难。我觉得这个确实考验你的毅力、智力,处理问题的能力,你精神上的力量、肉体上的折磨,都是要去经历的。人只要心里种下一个太阳,就每天都是好日子;如果你心里有魔鬼,就永远见不到晴天。善恶并存,你看到善,就是善,看到恶,就是恶。只有调整好心态,事情才会变好。我想起刚来北京奋斗的时候,过程也非常残酷,进退两难,身上受伤又身无分文。但我觉得就是这样,当你慢慢向成功走的时候,成功也在靠近你;你越走越近,前面就像有一个大的山峰,风力会特别足,你能顶过去就顶,顶不过去就被顶回来。”
那段日子里,很多人觉得宝强可能会撑不下去,但没过多久,他就振作精神回来了,重新投身到《大闹天竺》的后期制作里。“我认为导演必须要亲力亲为。就跟种玉米似的,你得活这些籽,然后用药、挖坑、埋进去,长出来还得拔草、修理,完了之后还得收,收完之后用机器磨成面,才能是玉米面。电影一开始也是什么都没有,要有剧本、人物、后面的服化道、摄影等等,你还得负责后期制作、声音、动效、特效,最后才是完整的一个成品。我从做演员时连台词里的好多字都不认识、要提前一天晚上用睡觉的时间拿字典查和背,到现在方方面面完成了第一部导演的电影,我不敢说它有多么好、多么优秀,但对我个人就是一种胜利了。”王宝强说。
“不希望大家因为可怜我来看电影”
除去年十月的第一次《大闹天竺》发布会上,舆论中心的王宝强主动向媒体回应了离婚进展以外,在这部电影的整个宣传期内,在各个场合里,片方和王宝强均再未提及此事。
宝强说:“这个电影按理说我们早就应该出来宣传了,因为这件事就一直没有宣传,我特别怕别人说是炒作,可谁会拿自己这种事来炒作呢?听着会很难过,所以我就想避掉这些,我自己也不提。我希望大家是认真来看电影的,不是说让大家因为一个什么事情来可怜我,来为电影买单,我觉得不需要。人活在世上,什么更难受,就是让所有人都同情你,这是《唐人街探案》里唐人说的一句话,我觉得说得特别好。”
12月5日,王宝强开启了《大闹天竺》60天50座城市的全国路演,第一站的选址颇为特殊,选在了他的家乡河北邢台南和县。宝强的归来在村民间引发了轰动,3000张免费门票一抢而光,一些公司还自发帮忙宣传,挂出“XX公司欢迎宝强回家”的横幅。宝强的父母也上台帮忙吆喝,请大家支持儿子的电影,台下村民则纷纷送上朴实的祝福:“我们永远支持你”“希望宝强能走向世界”。
“这是我半辈子以来见人最多的一次。跑完之后我得到了很多信心和力量,才会知道老百姓有多爱你,多喜欢你,尤其是很多长辈,都把我当孩子看,可以没有距离地在家里聊天。”王宝强说。除了家乡人和全国影迷给了宝强热情支持以外,圈内人也纷纷出身力挺《大闹天竺》,帮宝强一起渡过难关。
“超哥(邓超)帮我唱了一首特别好听的主题曲,那首歌难度很高,他唱得特别好,他自己演的《乘风破浪》也是在春节上映。我跟成龙大哥在印度碰过面,他的《功夫瑜伽》快杀青的时候,我们刚好去了要开机,我们还在一起吃饭聊天。大哥很支持新人,说拍动作戏没那么容易,你们要做好准备,希望你能坚持下来拍好,第一次发布会还给我录了VCR。我跟星爷也接触过,之前其实《西游记》找过我演孙悟空,但因为跟这部电影时间冲突了没演成。我第一次当导演,就(在同档期里)遇到了星爷、老爷、成龙大哥、超哥,我是幸运呢还是幸运呢?觉得好刺激啊。”王宝强说。
在《大闹天竺》里,除了四位主演之外,黄渤、陈佩斯、朱时茂、马浴柯、林永健、赵英俊、刘昊然、王祖蓝等一众明星都来客串出演,他们基本都是和宝强合作过或者私交不错的同行,足可见宝强的好人缘。尤其陈佩斯和朱时茂这对已经隐退多年的经典搭档,竟也被王宝强以一腔诚意再次请出山来。在宝强看来,有这样一个机会,大家心往一起使拍出一部作品,还能成为交心的朋友,是做导演最幸福的事。
“很多人说:胆子真大,居然敢去印度拍”
为拍《大闹天竺》,王宝强在印度境内四处奔忙了半年,实际拍摄过程耗时三个月。
“《大闹天竺》是一个现代版的《西游记》,《西游记》以前拍过太多次了,所以我们借用了一个《西游记》的壳,里面一些桥段,会让观众想起盘丝洞、火焰山等等。我一直有《西游记》情结,孙悟空是我多年的一个梦。我相信每个男孩子都有过一个梦,都希望自己能变成孙悟空或者和孙悟空对话,有困难的时候他就来了,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我觉得观众看到最后,应该就能明白我为什么来当导演,为什么来拍这样一个戏。”宝强在解释自己对《大闹天竺》的最初设想时说。
以“傻根”形象走红至今,王宝强已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十二年。这几年电影投资热,渐渐有一些老板找上门来,邀请王宝强自己做导演拍电影。王宝强始终觉得时机不成熟,犹豫着没答应,但心里默默种下了一颗种子。跟陈思诚、陈凯歌等导演拍戏的时候,王宝强开始观察他们的工作方式,站在他们身后悄悄“偷师”,为自己的导演梦做准备。
《大闹天竺》是中印签订的电影合作项目之一。听说这个项目后,很多圈内的“过来人”对王宝强说:“宝强你胆子真大,居然敢去印度拍电影!”
“实际拍摄的难度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王宝强说道。他从国内带了200人的团队去,印度那边也派出了200多名工作人员。因为文化传统和思维习惯差异太大,两国团队不得不磨合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而彼时又恰逢中印关系敏感时期。“我没做过领导,但作为导演,只能天天给大家开会,告诉大家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能有冲突,哪怕我们受点委屈。”
拍摄期恰逢印度的盛夏,气温将达到50度上下的爆表数值,工作人员已经热得发蔫,连摄影机都得拿冰块降温才能维持运转。吃饭呢,就只有咖喱,天天都是咖喱,大家的肠胃纷纷开始抗议。“又能怎么办?每天我就自己扇自己嘴巴,告诉自己一定得精神起来,因为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看着你。我又得演又得导,各种打,跟打了鸡血似的,别人看导演这样,也就精神了。”王宝强回忆道。
尽管条件艰苦,王宝强还是觉得,印度之行值得。“很多人看了片花,无论是服装造型还是环境都挺飞的。这些放在别的地方确实很难受,但在印度是自然合理的。外表再怎么浮夸,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表演要真诚。”半年内,剧组的足迹遍布印度大小城镇,宝强为电影选了很多别致的取景地:“什么焦尔啦,布尔啦,全是这样的地名。我想让观众在电影中看到变化,场景多才会有新鲜的东西给他们。”王宝强觉得自己准备好了,确定开机那天晚上,他在家开了一瓶酒,暗暗为自己打气加油。
“做导演有时不得不发脾气”
可事实情况是,没受过专业训练的王宝强承认,第一天做导演,到了片场有点发懵。
“第一天他们就限制我,12点前在飞机场那场戏必须拍完,到点拍不完也用不了那个场景了,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刚看监视器时会有点懵,我就从各个角度多拍几遍,慢慢就知道怎么拍了。因为所有人都是帮助导演呈现的,你导演想要什么自己最清楚,那我就自己跟他们讲,大家都听你指挥,其实压力挺大的。”第二天、第三天开始,王宝强才恢复了自信,也从剧组工作人员的眼神里看到了信任。
“有时候不得不发脾气,尤其是做导演,我也看过其他导演的工作状态,不发就是不行。这个人要这个,那个人要那个,这个场景说拿不下来,那个造型做不出来说要不换一个吧,那还了得,还拍不拍了?欺负我是新导演吗?该拿出威严就拿出威严,我是为了戏,对事不对人。这次我没有请监制,也没请太多人过来帮我,因为我就想放开自己,想怎么拍就怎么拍。我觉得好不容易当导演,好与坏都是我自己的。你要是找别人,别人跟你说了,你按照他的方式是拍还是不拍?”王宝强说。
做导演不易,兼任演员更吃苦。拍《大闹天竺》之前,王宝强录节目时受过伤,腿里打了一个钢板八颗钉子,直到电影后期全部做完也没能倒出时间把它们取出来。电影里有一个从一楼翻跟头飞跃到二楼的动作,王宝强咬牙忍痛拍了八条。“不能用替身的,因为最后要露脸,如果中间剪掉了,观众会觉得震撼力不够。”还有一场吃辣椒的戏,王宝强老老实实吃了一肚子辣椒,“实在辣得烧心,感觉肠子都要断了,每个表情、每声喊都是真的,这样观众才会被你感染。我是用的最笨的方式,但也是最真实的、最能打动人的。”
“就像《西游记》的取经之路,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都是想象不到的那种难处。有的时候是精神上,有的时候是肉体上,方方面面都是一种折磨、一种考验。”宝强说。
经历了三个月连轴转的拍摄,《大闹天竺》终于在七月底按期杀青。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王宝强,却迎来了人生中最严峻的那场考验。时至今日,距离《大闹天竺》全国公映只剩下5天时间,他感觉就像一个马上要交卷的考生,兴奋,紧张。
他感慨道:“我说过,2016年我会推掉所有工作,只做这一件事,我做到了。”
光线传媒总裁王长田说道,许多人说连王宝强也能当导演,中国电影没希望了,他是来抢钱的吧。这种质疑当初也发生在徐峥、赵薇、苏有朋身上过,只不过宝强比他们长得更“着急”一点,学历更低一点。之所以王宝强能做导演,因为他有两样可贵的品质:第一在于他敢,有勇气,第二是他舍得放弃很多东西,一年只做了一部电影。像他这样的演员,一年如果不拍广告,不拍电视剧,不上真人秀,可能会损失一个亿,到底是抢钱还是赔钱?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单纯的一个,单纯到会在我面前崩溃流泪。但有一点他很坚定,他一直有一个导演梦。
王宝强则说:“我知道,别人筹划一年就能拍出来的东西,我得学十年。这次我把这些年学到的东西都用上了,也把自己能做的努力都做了。我一直觉得那句话挺对,‘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它实现了呢?’我挺喜欢这部电影的,希望大家也能喜欢。”
采访手记:
这么多年,王宝强一直是逐梦和正能量的代言人。只不过过去这种印象都来自他在影视剧里对应的某一类角色:出身卑微,性格迟钝,遭人耻笑,却偏要朝梦想不依不挠奋战到底,在哪跌倒了,就从哪里爬起来。
甚至上一次在《冰封:重生之门》宣传期间对他的采访,也依旧免不了先入为主地代入他的角色标签。实话讲,尽管王宝强是草根出身,但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浮浮沉沉十多年,我们在短短的接触时间内看到的究竟是王宝强还是王宝强的角色,着实很难区分。
这回采访之前,我心里满怀忐忑。一方面我揣摩读者的关注点和采访稿里应具备的新闻点少不了他个人生活的部分,另一方面面对一个心里有伤的男人,我又不知该如何恰如其分地表达我们的关怀和安慰。坐在采访间里等候的时候,我甚至在琢磨一会怎么跟他打招呼才好。
王宝强来了,穿着《大闹天竺》定制的粉色T恤,满面春风,步履轻盈。这已经是他当天从一大早到中午接受的第N家媒体专访,这样的车轮战会一直持续到晚上。而这又只是漫长宣传期中的一天,他需要在60天时间里,跑遍全国50座城市的影院、学校、商场。然而宝强的脸上没有一丝倦怠,他兴致勃勃地(或者说一定是不厌其烦地)讲述着电影拍摄台前幕后的故事,眉飞色舞,语速飞快。相比两三年前,他的回答里没了电影宣传期艺人常有的“通稿腔”,也能看出身为一个剧组的统领者,他真的亲力亲为操心了不少事情,也显得自信了很多。
采访间的一侧,站着他为数不多的几位团队成员,都是陌生而年轻的面孔,在访谈期间没进行任何干预。当话题转向他的婚姻变故时,宝强的语气稍稍放缓,但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抵触和回绝。当他说起自己在那段时间痛苦无法排解、只能独自醉酒流泪时,我相信眼前是一个真实的王宝强。
对谈结束后,摄影师请他摆几个照相的姿势。宝强爽快地盘腿坐在了一摞蒲团上,面对镜头咧嘴大笑,还举起双臂扮起了猴子。拍摄完毕,他向我们致谢道:“大家辛苦了,谢谢!”
一位跑这行十几年的老记者采访完他写了一篇《采访王宝强的时候,我差一点哭了,他真的很励志》。而我相信,这不是标题党。(何小沁/文 夏祺/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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