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薇在片场

　　南都会客室

　　赵薇[微博]执导的第一部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简称《致青春》)将于本月26日公映。作为一部“内地青春片”，电影也并没有特别的噱头，主演阵容算不上强大，却从开拍之日起就受到高度关注。“赵薇导演”这四个字，便是这部电影的最大卖点。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导演？她为什么不出演自己的电影？她在片场有多“强悍”？面对那么多关注，她压力大吗？……媒体们对于刚刚贴在赵薇身上的这个“导演”标签的关注，显然大于对电影本身。以至于她在北京接受南方都市报采访时，忍不住问我：“应该没有导演需要像我这样做这么多访问吧？”

　　采访那天，她穿着简单的便服，素颜，戴黑框眼镜，细看之下会发现她整个眼睛都是红肿着的。听工作人员说，她刚刚熬了几个通宵做完电影的收尾工作，又马不停蹄地做了一整天采访。我的采访被排在当天最后一个，她的嗓子几乎完全哑掉，疲惫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听说我刚看完片，她才来了精神，不断问我对电影的观感，细致到哪里有笑点哪里有哭点，都一一过问。她对这部电影的紧张和在意，可见一斑。

　　演员赵薇的形象一直是温和随缘的，但监制关锦鹏[微博]形容她当导演的状态，却用了“强悍”一词。不要意外，你看她：连拍30多个小时、为了找一个合适场景辗转几个城市、资金断链时自己垫钱……的确强悍！至于现在的压力，她的回答也足够“强悍”：“我们已经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去做到自己最满意的状态了，还能怎么办呢？别人说不好的话，那只能说我们是志不同道不合了。”

　　1.她想拍的“青春”：辣、狠、准

　　“我们都不是那种温开水的个性，所以不管什么题材，到我们手里就一定会是辣、狠、准”

　　南方都市报：我看你的微博，你说虽然现在电影已经做完了，但还经常梦到要去改。压力有这么大吗？

　　赵薇：也没有，就是有时候你的工作已经停止了，但是生物钟还没有停止工作，还在运动中。

　　南都：现在的版本还有让你很想改的地方吗？

　　赵薇：其实也没有了，也不知道还要改什么。

　　南都：我知道你做完片之后找了许鞍华来看？她的意见是什么？

　　赵薇：她觉得拍得很好，她说通过一段爱情故事我看到了一个时代，因为她不是在内地长大的，没在内地生活，她通过这个爱情故事了解到了中国的这个时代的感觉，这是这个电影最有价值的地方。而我们因为对这个时代太了解了，以至于我们对自己的时代都忽略不计了。但作为一个局外人，她反而能看出来。

　　南都：其实小说原著还是有很多浪漫梦幻的地方，但你的电影更加现实，尤其是后半部分，把小说里很多梦幻的元素都去掉了。

　　赵薇：对，破碎得很厉害。我当时拍的时候就想我一定要拍一个大陆的青春片，特别典型的大陆青春片。我觉得这个是非常有意思的，我们看过的其他电影都没有什么可借鉴的，台湾、日本、韩国的青春片拍得再好看，跟我们也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虽然青春的主题都一样，但承载的东西跟他们是完全不同的。我也觉得原著小说不能承载我所有的表达，所以我找了李樯来改编，因为他是一个写文艺片非常厉害的作家。这是一个混搭，用这种所谓特别年轻简单的故事，再加上他非常深刻的思想和很犀利的一些观念，这样的混搭会让这个片子特别与众不同。

　　南都：这十多年来，内地大银幕其实是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青春片的。

　　赵薇：对，其实是有十几年的空白。

　　南都：确定要拍第一部作品时，就想好要拍一个青春片吗？

　　赵薇：其实是因为这个小说是这样的题材，所以才选择了拍这个。小说是跟着投资一起过来的。我比较像是拿到了一个作业，拿到一个课题，然后我去把这个功课给做了，而并不是拍一个自己的青春感受这样。

　　南都：很多人第一次当导演都会选择拍自己的一段经历，因为那是自己最熟悉最有感触的东西。你为什么不？

　　赵薇：也许我要求太高了，我并不觉得我自己的一些感受那么精彩，那么值得分享。

　　南都：小说打动你的点是什么？

　　赵薇：也就是那份共鸣吧，当你第一次触碰到这种疯狂的爱时，那种奋不顾身的勇敢，也就是这么多。

　　南都：在对原著小说的改编上，你和李樯有不同的意见吗？

　　赵薇：不会，我觉得我们两个在艺术上是有高度共识的，因为我们做了八年的朋友了，在艺术上、在生活中，我们两个喜欢的东西都非常像，所以他一写出来，我就开始想要用什么方法来把它表达出来，我的脾气跟他一样，都挺急的，所以对于这种很强烈的东西，都有狂热的爱好。

　　南都：听到青春片，原本大家以为会是“小清新”，但实际上并不是。

　　赵薇：对，我们都不是那种温开水那样的个性，所以不管什么题材，到我们手里就一定会是辣、狠、准那种。(笑)

　　南都：在电影里，基本上没有一段感情是经得住现实的考验的，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都要在现实中低头。我不知道你的青春记忆是怎么样的？你对爱情和现实有这么悲观吗？

　　赵薇：大学里的恋爱成功率是非常低的嘛，大家都是毕业直接分手或者毕业后两地分居然后就渐渐分开了。甚至有的大学同学在一起结婚很多年也会最终分手。不管是近的还是远的看，这都是非常现实的一件事情。如果这个片子不残酷的话，我觉得也就不太像青春了吧，青春就是，爱要狠狠地爱，伤也要狠狠地伤，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彼此的底限，也不知道去顾及别人的感受。爱一个人时完全不考虑别人感受，不去想这可能会干扰别人。伤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懂得这种伤害会对别人的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这都是青春期的特质，所以残酷是必然存在的吧。

　　南都：看片时有不少人看哭了。你自己呢？

　　赵薇：我到最后一个月的时间才开始不哭的吧。现场拍的时候也有哭啊，他们分手的时候我哭了。不过因为我没有大学时代的恋情，所以我不知道那种滋味，所以拍得特别理性。

　　她的片场状态：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们剧组好多人都说，看，一个女人都这么能扛，咱们就还是先撤吧！但我倒没撒娇。”

　　南都：这次你请来李樯编剧，关锦鹏监制，你们三个人在这部戏里配合得好吗？

　　赵薇：我觉得我们三个非常有默契。别人形容我们是“铁三角”。关老师特别容易被感动，他比我还要感性，所以我说他是一个非常可爱的人。后面我要拍的那部戏还是我们三个，不过是关锦鹏导演，我主演。

　　南都：当导演对之后的演戏有帮助吗？

　　赵薇：当然有，非常大的帮助。其实我不当导演的话，我到现在都看不到我的很多面。

　　南都：比如呢？

　　赵薇：很多。因为碰到的事儿不同，态度也会不同。关锦鹏和李樯都有这种感觉。

　　南都：你之前好像不是那种非要去做一件什么事、非要去争什么东西的那种劲儿，但你在拍这部戏的时候就有这股劲儿。

　　赵薇：对，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南都：我也是第一次发现你会这样。

　　赵薇：还好你没在我的剧组里面。

　　南都：关锦鹏导演说你在现场很“强悍”？

　　赵薇：他作为监制在现场给了我很多经验的教导。他比我要温柔，也比我要细腻。所以他有时候会觉得我身上有股劲，不太像个女导演，我疯狂起来比他还要疯狂的那种。

　　南都：他说你可以连续拍几十个小时。这个状态是常态吗，还是偶尔这样？

　　赵薇：常态吧。

　　南都：我记得许鞍华导演说过她为什么会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男人，是因为最初担心女导演会被人瞧不起，会hold不住那个场面。你有过这种担心吗？

　　赵薇：我还好。因为大家都挺尊重我的，一开始他们还问我，你是不是要在剧组树立威信什么的啊，其实根本不用，江湖地位在那儿呢！所以不需要去树立什么威信，杀鸡儆猴什么的，大家都对我特别的关照、支持。而且我算是比较以身作则的吧，每天都到得特别早，走得特别晚，比大家干的活都多，所以不存在没有威信这样的情况。

　　南都：我还听说，有些女导演在片场会发挥自己的女性优势，比如工作人员有什么不愿配合的，撒个娇什么的就搞定了。

　　赵薇：会有的吧，像我们剧组好多人都说，看，一个女人都这么能扛，咱们就还是先撤吧！但我倒没撒娇。

　　南都：听说你在现场很严厉？尤其是对演员。

　　赵薇：对。跟平时差别挺大的，在现场不会像平时这么好说话，他们每天来拍戏跟每天进考场一样。他们知道在我这不是那么容易过关。因为我们这次用的都是新人，所以我们经常要排练，不断重拍，直到达到要求为止。

　　南都：如果他们达不到你的要求，会骂他们吗？

　　赵薇：其实我就骂过一次，现在好像被说成老骂演员了(笑)。当时就是那个演员的情绪老是不到位，我就故意去骂了她一下。她觉得特别委屈，然后我就说你现在去演吧，结果就给演出来了。他们虽然会觉得有些辛苦，但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参与一个好电影，都知道自己在创造一个好角色。

　　3.她这样面对超支：不留任何遗憾

　　“当导演可以全方位地为你做的事情负责，也可以不计工本”

　　南都：演员当导演一般不是都愿意自己来演吗？从商业角度考虑，你自己演本身对票房也有推助作用。

　　赵薇：我应该不会这样。我不认为当导演是一份很轻松的工作，我很佩服那些可以把两件事情都做好的人。我的能力只够把一件事情做好。

　　南都：投资方或者你的合作团队在做项目策划时，应该都会劝你演吧？

　　赵薇：对，但我觉得不合适就不合适。

　　南都：拍这个片时对商业的考虑很少？包括画面不唯美，这些都是反商业的。

　　赵薇：是的。但其实我拼命想把它拍成一个商业片，拼命往商业片的模式上努力，就努力成这样了(笑)。

　　南都：有谁会帮你控制这个吗？你跟李樯都那么文艺。

　　赵薇：我还是会注意怎么去抓住趣味跟戏剧性，因为有了这两个东西，这个电影就不会太闷。

　　南都：现阶段你有票房压力吗？

　　赵薇：赔钱是肯定不会的啦，就是不知道票房能到多少。

　　南都：听说你自己垫了很多钱。

　　赵薇：对，因为超支，没钱了，但我又不想停下来。去跟老板谈判太耽误时间，这辆列车已经开了，我要停下来再去开的话会更加费时费力。所以我就不管了，拍完再说。

　　南都：有没有发现当演员比当导演轻松很多？

　　赵薇：我还挺喜欢有挑战的。

　　南都：过程中你有没有因为压力太大有特别崩溃的时候？

　　赵薇：我在拍摄之前给自己预设的困难是非常多的。我经历过非常多的剧组，我知道在拍摄过程中会遇到很多匪夷所思的困难。

　　南都：预设的困难包括资金断链吗？

　　赵薇：这也在我意料之中。包括超期那么久。我当时没太想这个问题，直到拍完那天我再看才发现超了这么久。我没有老去想，老去想的话会影响我的要求的。

　　南都：为什么会超那么久？

　　赵薇：因为大家低估了这个剧本。虽然开拍的时候剧本已经很成熟，但这个故事有十多年的时间跨度，在前期有很多景要找、要搭，每一个环境都要东拼西凑。有时候一天为了拍一场戏要转三个大学，总共二十多所大学。在这种看不到的地方耗费的时间、精力和财力都特别多。包括很多衣服，市面上没有那么旧的款式卖了，只有到各个小区去回收旧衣服。

　　南都：你希望每个细节都经得起推敲。

　　赵薇：对啊对啊。包括赵又廷[微博]，他穿什么都帅，最后我只好在群众演员中给他找了两件馊了的衣服，他穿上之后说，啊，好臭！我看到他穿上之后，样子就怂了，然后就说，好了，就它了！他身上穿的衣服我觉得可能二三十块钱都不到。

　　南都：以前采访你，觉得你对很多事都比较随缘。但你当导演之后是另一种状态。

　　赵薇：你当演员的时候，可以掌控的东西太少了，当导演的话，可以全方位地为你做的事情负责，也可以不计工本。当演员的时候，可能会说，哎呀，这个衣服能不能稍微好看一点，或者这个场景我觉得可以再怎样怎样，然后他们就会说制作费有限啊什么的，然后你就会觉得很多东西在各种情况下打了折。

　　南都：你是不是给自己压力有点太大？

　　赵薇：对，因为我觉得不这么做的话不能出来好东西，有一个环节放松了，就可能会给自己留下遗憾，所以你要尽量在每一个环节都不能让自己有任何一点遗憾，到现在电影出来，心里就很平静。

　　南都：是因为这是第一部作品才会这么较真，还是你就是这么一个人？

　　赵薇：当然我希望自己能一直把这种精神坚持下去，但可能因为是拍第一部所以会特别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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