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大师》剧照

→片中水的意象明显。此外，徐峥衣服的扣子也从紧扣逐渐打开。

　　“前期我们找了很多心理医生做咨询。纵使大家觉得跟好莱坞片比，我们做得还不够，但我发现，我们才做了一点点就好难。我们要找到催眠术中可以拿来写故事的部分。譬如恍惚催眠和清醒催眠，是真实存在的两个词。真实能够做到什么地步？我们电影中又能把它夸饰到什么地步？这个摸索的过程很漫长。我们要怎么让观众相信催眠术可以让人忘记你是谁？在剧本上又得去想。我问了很多心理医生，他们说心理暗示接近清醒催眠。有一点幻觉的状态比较接近恍惚催眠。催眠有六个步骤(先是身体僵直，再来是眼皮粘黏，最后忘记姓名等等)，我们都有照着做，编剧埋得很深，只是我们有点为了戏剧性把它调动顺序。在拍摄时我们没有心理医师从旁指导。我希望不要被心理学家绑架变成一个科普片，我还是希望催眠在这部电影中有娱乐效果，但又不会让心理学家觉得我们在骗人。”

　　暗语解码

　　换水杯换椅子换项链，那么“细节控”是为什么？

　　《催眠大师》的场景不多，主要集中在那间复古阴郁的心理诊疗室中。而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容纳了超过1000多个道具及细节的设计。导演自信地说：“我们花了很多力气在这方面下苦功，应该不会有任何Bug。”而故事中藏匿的各种符号和暗语，还有很多，你发现了没？

　　●挂画、拆信刀、沙漏、钟

　　催眠室里的挂画、沙漏、桌子的摆设、地砖的造型等看起来都不含糊。尽管专业的催眠师说，其实现实中的催眠室的陈设没那么讲究，但这些显然对观众实现了更好的“催眠”效果。

　　导演解码：沙漏是对时间的暗示，方正的办公桌代表权威、保守和压抑，桌上锐利的办公用具(如尺、拆信刀)隐喻一种自残危险的状态，墙上挂的不同年代欧普艺术画暗喻“无法看清其真正的状态”的神秘感……我们在拍摄的过程中，为体现人物关系反转、剧情流畅，演员会有现场走位的“路线图”；为保证道具联系严密，如录音笔的位置，杯子的转向，场记和道具师会做定点和拍照；现场有三个钟表，要保证它们都正确遵照故事发展的时间，我们会制定“时间表”的图片，不管入境还是未扫到，三个钟表时间必定对应剧情发生时间，并保持一致。

　　●水

　　徐峥在对莫文蔚实施治疗时，看见自己被推下水；在洗手间打电话时地板被水浸没；莫文蔚把水杯推倒把水泼在书桌上；二人在“雨”中对话……水在整部片中反复出现。

　　导演解码：这个片子跟水的意像有很多关系。浸没洗手间的水，和被推到水里，是莫文蔚用水激起徐峥内心的恐惧。他对水的恐惧，除了车祸之外，片中还有一个交代：葬礼当天是下雨的，徐峥跪在雨中，莫文蔚没有理他就走了。最后二人在下雨的屋内对话，用意是莫文蔚要制造让徐峥想起往事的环境，然后跟他说，我早已原谅你了。而水对于徐峥来说，还是医生角色的指代。他在片中多次给莫文蔚倒水喝，这意味着“我治疗你，给你一杯水，我是可以帮助你的医生”。“水”代表毁灭罪恶自责，它也代表救赎跟原谅。

　　●水杯、椅子

　　全片虽然是两人在一个密闭空间的对手戏，但片中人换了好几把椅子，单人椅、双人椅子。时常变换的还有茶壶茶杯。那么“细节控”，是为了啥？

　　导演解码：我们的美术设计是个家具狂，片中所有椅子都是他喜欢的知名设计师的作品。也因为我们要把空间拉开，他们会用到不同的椅子。他们第一个座位是办公椅，此时徐峥比较权威；治疗开始后，他们坐在房间的正中间。每次莫文蔚坐到客厅那区的长沙发上时，她就在引徐峥入套。而莫文蔚那场反击，她把沙发所有位子绕一次，占据主动。此外，徐峥每次在一个阶段想要问下去的时候，就倒水给莫文蔚喝，而且每次他都换不同的杯子，从开始的玻璃水杯到陶瓷杯，到后来的厚玻璃杯和最后的钢杯，材质越来越硬，越来越锐利。但徐峥是怕水的，所以他除了开场那杯咖啡外就没有喝过水了。这是我们做了很无聊的小设计。

　　●莫文蔚的项链

　　莫文蔚的项链坠子一开始是弹簧形状，后来变成了弹珠项链。

　　导演解码：起初莫文蔚编造说自己去看医生，此时她的项链坠子是弹簧形的。她后来的项链坠子是一个蓝色的弹珠。这项链坠子的形状用来区分她什么时候是编故事骗徐峥的，什么时候是她真实的状态。

　　●楼上来的声音

　　镜头开始进入徐峥的办公室，传来楼上的声音，他问怎么楼上这么晚在装修。此后，“楼上装修”被提及了好几次。为什么强调这个？

　　导演解码：其实楼上确实是有人在搬运东西，监听他。他秘书就以楼上装修来解释，也暗示给观众说很多事情是在楼上发生的。后来徐峥借“楼上装修”这一点，先对莫文蔚进行暗示，在第二次催眠她的时候，他就找了一个小女孩引导她上楼。

　　●双眼见到“鬼”

　　莫文蔚以“双眼见到鬼”来就诊，跟徐峥讲了两个“鬼故事”，一个是留下的老奶奶出现在她床底下，一个是被撞到的小女孩出现在公交车上。这两个故事和主线有什么关联？莫文蔚是不是真的能看到鬼？

　　导演解码：没有信仰的人，很难原谅自己。小女孩被车撞，跟故事主线的“车祸”相关；而老奶奶的故事，可能会让人心中发毛，但它所说的是死掉的人有没有办法留下讯息，莫文蔚说自己是这个可以传递信息的人。所以其实两个故事都和“鬼”无关，只是莫文蔚要帮助没有信仰的高级知识分子徐峥建立信仰——— 请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告诉你，其实在那次意外中，副驾驶座的胡静撞昏了头，后座的王耀庆淹死了，但胡静说她爱你，他们都说相信你。至于莫文蔚是否真的能看到鬼，胡静在酒吧里问了徐峥一个问题，当时莫文蔚在唱歌她是不知道胡静问了什么的。但后来二人在雨中对话揭开谜底的时候，莫文蔚道出了胡静对徐峥的回答。所以，你懂的。

　　C

　　制作解码

　　“没法跟《盗梦空间》比，但我比之前更接近它一步”

　　“难得一部国产悬疑片找不出什么bug”、“虚构的东西没有在任小妍被催眠的时候出现啊，都是她清醒时候的描述；而被催眠之后都是真实身世，没有和虚构的东西混在一起”……剧本的逻辑严密，节奏紧凑，现实与催眠世界并行，是《催眠大师》最受影迷赞许的方面。南方都市报请兼任编剧的导演陈正道，从这个故事的灵感说起，讲讲这剧本是怎么磨出来的。

　　起源

　　想拍《第六感》那样的电影

　　陈正道一直很喜欢这样的一个片段。一个小男孩在车上。他的妈妈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耳环？”小男孩答：“外婆拿走了。”他妈妈崩溃：“你不要再说了。外婆已经死了。”小男孩被骂哭了，因为他真的看得到外婆，还让他告诉他妈妈，她在外婆墓前说的话，外婆给的答案是“everyday”。而她妈妈向外婆问的问题，当时不在场的小男孩居然也知道，是“这一辈子有没有以我为荣过？”这是1999年美国灵异惊悚片《第六感》的结尾。陈正道在十几岁时看了，从头吓到尾，但又有一点点治愈了他，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看得到“鬼”的小男孩。这部电影开启了他拍电影的初衷。他的电影梦从惊悚片《宅变》开始，但随后他投入了“逐大流”的爱情电影之中，兜转十年才重拾悬疑、推理、惊悚这样的题材。

　　选择拍“催眠”，原来并非出于导演的个人兴趣，而是客观条件所限。“如果我预算高一点，我可以做个假科幻。但我们没有(注：除片酬外的制作费仅1300-1400万元)，于是催眠会是一个好选择。每个人都听过催眠，但没有人可以讲清楚它是什么，这样我们就有创作空间。在我可以拍科幻片之前，我觉得催眠是符合我目前能力的，预算跟水准可以选择的题材。”

　　编剧

　　和写手、徐峥一起磨

　　有选题不难，更难的是找编剧。

　　好几年前，陈正道就想到了这个故事，但一直苦于找不到编剧写。社交网络天涯的恐怖作家任鹏的出现，解决了这个问题。“两三年前，一个朋友把他介绍给我。我看完他写的东西以后觉得很好。他在成都，我叫他试着写了一篇，后来我们合作了。他还是辞了房地产企划的工作来写这个剧本的。”在合作了爱情片《101次求婚》之后，便是《催眠大师》。

　　编剧任鹏近日曾在受访时承认《催眠大师》是一部原创度中等的电影，借鉴参考的是《致命ID》、《入侵脑细胞》、《香草的天空》(潜意识)，还有《禁闭岛》(治疗与反治疗)等片。而任鹏是个美剧迷，他从美剧中找到了很多悬疑烧脑元素用在剧本中：剧中莫文蔚的设定就像《灵媒缉凶》里的A llison D ubois；男女主角的关系又有点像《美国恐怖故事第二季》中精神病人和医院院长的关系……监制兼主演徐峥，在拍摄现场给出一些让故事更紧凑、更明白的建议，这样的二次创作继续为电影加分。

　　节俭

　　大场面就新鲜吗？

　　作为一枚还不太出名的新锐导演，陈正道在做剧本时就要压低预算，在制作过程中要设法把钱花在刀刃上。“不让公司赔钱，我才有下一部。”1300万-1400万的制作成本(演员片酬除外)是怎么算出来的？他说，《孤岛惊魂》的票房是8000万，是目前这个类型的极限。折算下来，《催眠大师》的制作费基本就得控制在1000万左右。

　　“因为我们片子预算低，划的范围很小，我想说多一点细节是我应该做的。因为场景太少，所以需要多点细节，要更讲究。电影中做你看得到的部分是导演应该的，做你看不到的部分是导演自己的要求。”这1000多万，他把其中约三分之一用在道具与美术设计上。“我们制作费是扎扎实实花在场景上。观众需要的视觉习惯是创新。现在的观众什么都看过了，纽约被炸掉了，东京被炸掉，太平洋把哪个国家给毁了。花几千万去拍一个大场面，对于观众来说就新鲜吗？与其花3000万去炸掉一座桥，我在一些细节设计上用了心，没有漏洞，观众也是会觉得诧异和新鲜的。

　　前景

　　接下来试试“混搭”

　　4月23日，《催眠大师》在北京首映，陈正道的父母和亲戚特地从各地飞来参加。他笑说这次“可能是因为父亲觉得他比较有脸邀请亲戚了。以往我邀请他，从来都不会说好或坏。但这次他有说不错。”电影上映后，好评和认可占据多数。

　　这些看起来都是好讯号。陈正道感到兴奋：“我兴奋不是因为对电影很满意，而是我作为一个台湾出生的导演，10年来终于能够拍这样的一部小小的在一个房间里发生的推理故事。它是我最爱的类型。一方面是台湾电影的限制，一方面是刚进内地时，片商和观众对你的期待都是拍清新的爱情片。《催眠大师》是我的起步，向电影公司证明我可以拍得精致。”

　　陈正道喜欢用“小号”上网看评论，也会骂别人的电影差。当很多人问，你跟《盗梦空间》比怎么样？我说，没有办法比，但我比之前更接近《盗梦空间》一点。不管你们觉得那一点点有多渺小，这个对我很重要。“他说，仍然喜欢超现实一点的片子，也喜欢混合，“我下一部电影拍的就是《可疑的她》，青春爱情，也有一点点奇幻元素，更给人一个梦的类型。”

　　D

　　它可以更好

　　“教育意味重”“结尾太直白”

　　《催眠大师》的监制兼主演徐峥，在拿到本子决定参与这个项目之前，他在北京找了一天约了陈正道出来聊一聊，一次见面之后，他就拍板说“你拍这种片子就对了，这才是你的菜”。无可否认，《催眠大师》在剧本打磨和制作上都下足苦心，但它是不是还可以更好？

　　质疑1：胆小鬼被惊悚元素“吓尿”了！

　　回应：惊悚当然是一个商业噱头，但我其实是想向《第六感》致敬。我把我想要拍这个类型的初衷，放了一小段这里面。”

　　质疑2：有点“酒驾教育片”的味道。

　　回应：我们有讨论过不同的结局，但这个是我比较想要的。不是因为它高大上，而是中国电影没有分级制，以往大家把国产片和愚蠢联系在一起了，我想讲一个聪明的故事，给年轻观众一个从正面看人性的方式，而不是负面的，像《老男孩》那种。如果我们这个片是可以做限制级，有些东西我可以讲得更狠一点。其实你们留意没有，唯一没系安全带那个没死，这个是我们的疏忽，这一点都不教育，我要向广大观众道歉，一定要系安全带，不要酒驾。

　　质疑3：太直白，是不是把观众想蠢了？

　　回应：如果我是一个观众，我会说“好莱坞电影、韩国电影都拍得那么好，你得再努力一点！”但就一个导演来讲，我觉得这一部我尽力了，请不要要求我一下子到达《盗梦空间》的境界。稍稍讲一部聪明的故事好难。看完《地心引力》、《盗梦空间》，两个多小时，观众就可以成长，知道这才是好电影。但对于导演来说，我的成长时间可能要25年。片子前面有一点压着观众，我希望最后给观众畅快淋漓地赶快把谜底解出来。

　　链接

　　影迷们这样改剧本

　　“莫文蔚讲的三个故事：玻璃珠、小女孩、男友。其实可以将这三个故事和徐峥联系起来。例如，莫文蔚带了一个玻璃挂珠挂坠，可以设定是徐峥帮莫文蔚男友选的。这样的话可以更符合作品主题，即莫一直在帮助徐回忆起不愿想起的往事。”

　　“徐峥的心理创伤实在太平常，莫文蔚的部分也可以做更多的恐怖渲染，最后最好再来个让人一身冷汗的开放结局(某人仍没有被治愈)或再翻一层阴谋论。”

　　B08-10专题采写：南都记者朱燕霞 实习生郭瑶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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