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尼

唐尼

　　撰文/丁杰静

　　4月，48岁的小罗伯特·唐尼满世界跑，一边卖萌一边卖新鲜出炉的《钢铁侠3》，连生日都成了首映式上的重要彩弹，单在北京，就当众吃了糖葫芦又耍了咏春拳，还抖包袱扮呆萌，敬业十足，丝毫不见当年“好莱坞失足小子”的颓废范儿。

　　“你知道，这些年钢铁侠忙着拯救世界，我还在忙着拉扯自己。”唐尼推推黑框眼镜，耸肩摊手偷笑，“有个记者跟我说：你那过山车一样的人生也不赖，完全够素材拍成另一部‘超级英雄传’啊，但是——”他又扮出一副严肃状，“我跟他说：超级英雄的戏份我已经演了不少，反而是你们常问我的‘老跟奥斯卡擦肩而过’这事儿，我还真的打心眼儿里非常在意——”最后他咧嘴一笑，给了一个半开玩笑半傲娇的典型“唐尼”式总结，“不过我跟你说，我拿奥斯卡吧，只是迟早的问题。”

　　“拍《钢铁侠3》 我变得更爱在幕后指指点点——比如能不能把我大叫起来像在拉屎的镜头换一下啊——趁我还觉得它有趣时赶紧享受这个过程吧，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不会有《钢铁侠4》了。”

　　第一次来中国的小罗伯特·唐尼，耍宝功力没有让爱他的粉丝们失望。当女主持人用颤巴巴的英语问：“听说现实生活中你也有两个中国医生(Doctor)？”他似小鹿般受惊：“中国女儿(Daughter)？还俩？”引起台下一片大笑后，他认真地抹一把汗，作惊魂未定状：“这事儿我还真的第一次听说，吓死人家了！”

　　类似的抖包袱，相信会在《钢铁侠3》里此起彼伏，因为这回的导演，是2005年请唐尼出演《小贼、美女和妙探》的沙恩·布莱克——两人在上部电影里便极尽话痨毒舌之能事，让彼时还没有钢铁侠战衣的唐尼，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和一脸从头到尾的惊恐，就把观众笑得人仰马翻。时光有趣，如果说当年这一部《小贼、美女和妙探》是将唐尼拉出毒品泥淖的有力臂膀，那么2013年这一部《钢铁侠3》，想必也会让沙恩·布莱克名满天下。

　　当然，“报恩”事小，“票房”事大。已经凭借前两部《钢铁侠》在全球创下近12亿美元收入的“钢铁侠”唐尼，更在意第三部可以“两全其美”，票房趣味两不误，“这次的故事最棒的一点就是它的戏剧性，讲了很多深刻的问题，同时故事又非常地‘沙恩’——其实一直以来，我喜欢的电影都是这种埋下许多伏笔，而当观众甚至都忘记了那些点的时候，包袱又被惊喜地抖出来。”

　　而能走到今天这样能“全盘操控”《钢铁侠》的位置上，唐尼倒真是卖命地埋过不少伏笔。2007年第一部《钢铁侠》筹备之时，尽管已经娶了好莱坞制片人苏珊·莱文，导演乔恩·费儒还是死活没看上他，“不管怎样，不管他价钱几何，我们就是不想请他。”而孤注一掷兼死缠烂打的唐尼，最终要来了一次试镜，于是他用三个星期的准备时间，上演了一出逆袭气质的“超级英雄炼成记”，“白天自不用说，到了半夜，老婆还会来叫醒我，Action！我俩再过两遍台词。”等到试镜时果真试出了震撼效果，小罗伯特·唐尼又一如既往地傲娇着开怀大笑，“等你练到就像被钢铁侠附体的状态了，你当然不会出错啦。”

　　等到2010年第二部《钢铁侠》上映时，唐尼已经穿稳了钢铁侠战衣——就连导演乔恩·费儒客串“钢铁侠”身边陪练拳击的好友助手时，他也敢一记老拳挥向他，打得潇洒自如且毫不留情呢——2012年的《复仇者联盟》更是锦上添花，这部集结漫威漫画中知名超级英雄的航母级爆米花大片，狂扫全球票房，传言其中的“钢铁侠”唐尼更拿到5000万美元的片酬，对此唐尼“供认不讳”，“听上去很疯狂哈？嘿嘿，还真有此事，唉，谁让我是个‘战略性的存在’呢。”

　　所以《钢铁侠3》事关重大，一来唐尼绝不希望它变得“泯然众人矣”，二来他隐约觉得自己对“超级英雄系列”的爱是有限的，说不定哪天就会甩手不干，于是他往幕后跑得越来越勤，哪怕工作人员其实并不怎么欢迎他，“的确，拍《钢铁侠3》我变得更爱在幕后指指点点——比如能不能把我大叫起来像在拉屎的镜头换一下啊——趁我还觉得它有趣时赶紧享受这个过程吧，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不会有《钢铁侠4》了。”——你看，“限量出售”吊人胃口神马的，还有谁比唐尼同学更擅长吗？

　　“当你有天回头看，你会发现这个搞笑的行业里，每个演员都很相似。对不起，我们就是很相似！

　　每当片场里跟我一起工作的谁，突然厌倦了跟我混时，那一瞬间我反而特别开心：因为幻觉被摧毁，他看清了我。我们其实有点无趣。

　　另外，我不喜欢一部电影里，从头到尾人们情绪过于丰富——拜托，现实里出现这些情况时，哪有这么多表情啊？我当然可以表演各种情绪，但其实这不对。”

　　“我可以办一个私家学校，用亲身经历讲授‘为什么你混得这么惨’这个课题。”

　　唐尼还擅长的，是在好莱坞时不时搞的“十大/前50/一百个回头浪子”的评选中，屡屡高居榜首。

　　这个从小被地下导演老爸老罗伯特·唐尼带着嗑药的“演艺圈二代”，既有着5岁便能在老爸电影里出演小狗的先天优势，也有着在大概八九岁时被迫接受老爸赏赐第一根烟草的苦乐参半。如此“买一赠一”的生长环境，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唐尼远离平凡、不颠沛不成活的未来人生，好在他乐天知足，从不怨天尤人，“我倒真心不怪我爹，因为这可能是他唯一知道如何表达爱的方式。”

　　这一家子最不缺的就是故事桥段。“有一天，我还小，我妈出去表演了，我饿得想吃比萨，就给我爸打电话，提出我的诉求，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找份工换饭钱吧！我真是晴天霹雳，反问他：我去哪儿找啊爹？他还是很平静：找你朋友啊。我就有点抓狂，大喊：我给他们打过电话了！没人理我！于是我们又回到了起点，他以十足冷静的重复结束了这个电话：所以，你找份工换饭钱吧——这个故事最神奇的点在于，然后我还真的找了一份零时工，挣到了我的比萨钱！”

　　这样长大的唐尼自然不缺个性。17岁去广告试镜，他就能大大咧咧地走进候选厅，脸不红心不跳地骗其他竞争对手，“你们收拾收拾回家去吧，因为哥们儿我，已经被选中了！”他的天赋也的确不低，21岁时跟罗德尼·丹杰菲尔德合作《大儿子小爸爸》时，已经灵光四溅；第二年接拍的《泡妞专家》《零下的激情》，前者水嫩青春，后者更是“本色出演”，把一个游离在地狱与人间的瘾君子演得惟妙惟肖难辨真假，用唐尼自己的话，“我都不知道是表演在模仿生活，还是生活在模仿表演。”

　　可惜戏完了人生还得继续，“毒瘾”问题成为唐尼甩不掉的虱子，屡屡伏击他的人生：19岁拍《初生》时结识同龄女友莎拉·杰西卡·帕克，之后的七年恋爱被他的酗酒和嗑药搞得危机四伏，分手散场；到了1998年前后，当莎拉以美剧《欲望都市》大红大紫之时，唐尼唯有一部1993年提名过“奥斯卡影帝”的《卓别林》常被人提起。

　　于是，那些年，当唐尼出现在电视上时，他总是被介绍为“他那一代人里最杰出的演员之一”，不过当你仔细纵览他的事业线，也会发现他同样是“他那一代人里最不成功的演员之一”，简直难以置信吧——在引起巨大轰动的《大儿子小爸爸》之后，不管他如何耀眼，他的电影是失望接着失望，即使最值得一提的《卓别林》，也算得上是商业失败之作——在那个梅尔·吉布森光芒四射、《亡命天涯》系列和《美国警官》火爆的1990年代，唐尼参演的数部商业电影的失败，又更显讽刺和耻辱。虽然他辩解说，“这不过是机遇问题”，但他也承认，“内心深处还是有点受伤，以至于有时候的确会想：我要退出！不干了！”

　　另一出火热上演的“监狱肥皂剧”却是他怎么也退不出来的系列：与模特兼歌手的黛伯拉·法奥康纳闪婚四年后，因深陷毒品而与妻子分居，更稀里糊涂地私闯民宅、非法携枪，两度入狱服刑，还卷入犯人斗殴，脸上挂彩；好不容易熬到2000年出狱，他参演电视剧《甜心俏佳人》并发挥音乐创作才华，由此摘了金球奖最佳男主角的唐尼，引起了伍迪·艾伦的兴趣，可惜他再次毒瘾发作，不仅让艾伦忍痛放弃找他出演《双面玛琳达》的计划，更被《甜心俏佳人》制片人开除，送去康复中心彻底戒毒，终于在2003年戒毒成功，“在好莱坞快要对这个演艺天才失去耐心的忍受边缘”。

　　如今回望这段“传奇岁月”，他还是浑不吝的搞怪调调，“那其实是地球上最安全的地方，哪个狗仔队也闯不进来呀。”而且还打算找机会“普度众生”，“我可以办一个私家学校，用亲身经历讲授‘为什么你混得这么惨’这个课题。比如，人生有哪些诱惑是可以被驯服的，而有些大坑却是没必要往里跳的；哪些戏是用来飙演技的，而哪些电影才是可以赚大钱的。”

　　“不管你信不信，当‘吃软饭’老公这件事，那会儿我还是比较乐在其中的。”

　　好在，情况在慢慢好转。

　　2005年他和制片人苏珊的婚姻，成了他和毒品问题中间的“绝缘体”，而且事业也开始拾级而上，“她像是给我系上了一条致命的链子，但我爱这条链子。我开始脚踏实地跟我喜欢的人们一起工作，很开心”——好吧，让我们坦白说，应该是久违的“成功”让他开心了起来——2005年，他受邀出演乔治·克鲁尼的《晚安，好运》，小露身手；同年，由他主演、由老婆苏珊当制片人的《小贼、美女和妙探》口碑、票房都收获颇丰，“看到它票房不错，我心里就一个问题：哈哈，我的分成呢？”

　　也是从那时起，“成为明星”这件事渐上正轨，跟许多进入中年的天才演员一样，他的重要议题开始变成“全面发展”：去争取独立小片的大角色、保持商业大片里的哪怕小角色或龙套戏份、抽空再跑去火爆电视剧里赚把人气……但他似乎还是有点憋屈，那感觉，“就像一个训练了很久的拳击手，却还没被点名参赛一样。”

　　然后他终于等来了大卖的两部《大侦探福尔摩斯》和两部《钢铁侠》，以及再为他赢得奥斯卡提名的《热带惊魂》，“重回好莱坞一线”成了顺理成章的结局，豪车美宅也纷至沓来，长时间兜里没几个钱的唐尼，终于能给成年的大儿子买得起跑车，“你知道，我当制片人的老婆还是挺有钱的，我基本都靠她过活——嘿嘿，不管你信不信，当‘吃软饭’老公这件事，那会儿我还是比较乐在其中的。”话虽这么说，唐尼还是承认没钱带给他诸多不便，“陷入交税风波能烦死你，我强烈建议那些觉得生活烦躁的人们，去试试这个，然后你发现所有烦恼都不值一提。”

　　总之，看上去他多年的背运已经到头啦：首先，在“钢铁侠”甚至算不上漫画里“一线超级英雄”的情况下，他让这个角色红遍全球，且持续升温，这一点，可比演过《绿巨人》的艾瑞克·巴纳、《超胆侠》的詹妮弗·加纳、《无敌浩克1》的爱德华·诺顿……这帮并未大火的“超级英雄/雌”都要幸运得多；其次，按说拍盖·里奇的电影还是蛮冒险的，因为一不小心就“开枪走火”成了一团糟，但是唐尼的《太侦探福尔摩斯》却出乎意料地大卖，连他自己都暗暗惊叹，“可能真的是人品大爆发啊。”

　　如今唐尼和妻子苏珊以及刚出生一年的小儿子埃克斯顿·伊莱亚斯一起，住在加利福尼亚州马里布市的一幢豪宅里，客厅里挂着米罗和毕加索的杰作，“她爱米罗，我爱毕加索，我们求同存异”；卧室的窗户正对着海，“这个视野总是让我很开心”；他还养了两只猫，一只因陆军元帅“蒙哥马利”而得名，另一只则和名著《三剑客》的达达尼安同名，和猫作伴的，还有四只羊驼、两只矮山羊；宅子里还有一个超大的水池与海连接，“壮观得很，也超级费钱”——但这些都是值得的，因为，“就连最龟毛的裘德·洛，都觉得我们家超舒服，愿意长住不走。”

　　“到有一天我老了，他们也会给我发个奥斯卡的”

　　对话小罗伯特·唐尼

　　L=《LIFE STYLE》

　　R=小罗伯特·唐尼

　　L：听说你在《钢铁侠3》的片场“上蹿下跳”“指手划脚”，那除了让你自己的镜头更好看之外，你还做了哪些贡献呢？

　　R：节奏、画面、故事、特效、服装……好吧，我真的管得还挺宽的(笑)。对了，Extremis(终极改造)病毒这条故事线是我提的。其实2007年拍《钢铁侠1》时我就把这个点提了出来，我说，“哇，这太酷了”，但其他人的反应是“嗯，还好吧”。到了第二部，我又跟大家提了一次，还是同样的反应。终于到了第三部，谢天谢地，沙恩很重视这个点，思考如何把这个点加入到电影中，而这个点也因此需要加入玛雅和基里安两个新角色。当时，我们在计划着，如何扩展盔甲外的故事点，而Extremis病毒除了军用外，也可以应用到其他地方，而玛雅这个人物是想研究Extremis，想获诺贝尔奖，但在我们看来，她却因此走上了邪路。

　　L：预告片里看见王学圻说了不少中文对白，还有不少场景也设在中国，你对这种中西融合还OK吗？

　　R：王老师的角色对钢铁侠意义重大，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没有他就没有我的后来，所以我俩的“中西融合”非常、相当重要。

　　L：把《复仇者联盟》算上，这已经是你第四次演钢铁侠了，还会有第五次吗？

　　R：实话跟你说，《钢铁侠3》在北卡罗来纳州拍摄时，我跳的时候把脚踝伤了，电影也由此搁置了好几个星期，我开始想，到这个年纪了，我还能拍多少电影？这些电影里又有多少乐趣？就连超级碗MVP汤姆·布拉迪，听说他的橄榄球四分卫合约也就签到三年后，到他40岁止，我呢，两年后就50了……我不知道，我只能说目前为止，还没有这方面的规划。

　　L：说到规划，你跟妻子苏珊在2012年成立了制作公司，公司目前有哪些规划呢？

　　R：我们正在筹拍一部电影，叫《法官》，我可能会在里面演一个律师儿子，父亲是法官，故事由《婚礼傲客》的导演大卫·道金自己的经历而来。另外我还在接洽一个类似《木偶奇遇记》的本子……我还很怀念音乐创作这件事，还有当导演，有机会我都会尝试。

　　L：你会是一个像你父亲一样特立独行的导演吗？

　　R：回过头看，我爸做过的最好的事就是：没有妥协过。他曾经并不缺让自己变得很主流、很成功的机会，但是他决定不随波逐流。当然，现在时代不同，我面对的电影道路也跟他不同，比如就算想走艺术路线，我也一定考虑到它的市场前景，有前景的话我才会动手。但是，他的DNA还是在我身体里，只有真正让我精神一振的故事和题材，才会吸引我去做导演。

　　L：好像你在认识第二任妻子、制片人苏珊后，事业一帆风顺，你们怎么认识的？

　　R：(笑)大概十年前，我跟哈莉·贝瑞在加拿大拍《鬼影人》时，苏珊出现了，我当时就惊了：哇哦，作为一个老板，她未免也长得太惹人爱了吧？！

　　L：1992年的《卓别林》你从少年演到83岁，但是在角逐奥斯卡影帝时输给了《闻香识女人》的阿尔·帕西诺；2009年你又因为《热带惊魂》被提名奥斯卡最佳男配，但这一年，谁都知道《蝙蝠侠前传2：黑暗骑士》的希斯·莱杰会得这个奖——虽然你演的这个美国黑人也贡献了天才般的表演。经历过这些之后，现在的你有多在意奥斯卡呢？

　　R：还是非常在意！对，《钢铁侠》之后，我还得去忙活奥斯卡(笑)。嗯，我一定会得奥斯卡的，至少一块，不然就太没有道理了，所以现在先让他们得着吧，反正迟早我也有一块的——就算不是直接得，到有一天我老了，他们也会给我发个奥斯卡的——嗯，还有一种可能性，说不定我还会得两块呢。

　　L：为什么这么自信？

　　R：因为我能看懂关于表演的一些事：当你有天回头看，你会发现这个搞笑的行业里，每个演员都很相似。对不起，我们就是很相似！每当片场里跟我一起工作的谁，突然厌倦了跟我混时，那一瞬间我反而特别开心：因为幻觉被摧毁，他看清了我。我们其实有点无趣。另外，我不喜欢一部电影里，从头到尾人们情绪过于丰富——拜托，现实里出现这些情况时，哪有这么多表情啊？我当然可以表演各种情绪，但其实这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