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在台湾成功大学的那场座谈并没有延续太久,就匆匆结束了。落幕后的台上突然混乱起来,原来主办单位把李导演的中学同学给带上了台,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都是女同学,男生都躲在身后不怎么言语了。我远远地看见几个中年妇女手中拿着校刊照片围着李导演,在考李导演的记性, “你看这是谁?你还记不记得他(她)?……”
我不知道李导演是否能记得那陈年往事,但是我自己是最受不了别人这样问我的,
我有时还真希望老实告诉对方,我真的记不得了,但是看到对方那种失落的样子,一副怎么连我都不记得的样子,又让我觉得还蛮内疚的。
好不容易才把李导演带回成功厅的门口,我们的摄制小组已经打好灯在那儿恭候半天了,David一再叮嘱,“佩佩姐,十分钟,我怕导演太累了……”
虽然我做访问向来是喜欢长时间的聊天方法,但这个时候Winson也不得不投降了,实在是能够有这个十分钟已经不容易了。
我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十年来我不止一次和李导演做访谈,好像该谈的都谈了,该讲的也讲得差不多了,我怎么开这个头呢?
“导演,金马奖是我们的缘起,那年您的《推手》入选金马,我可是评审啊。”他当然很清楚我当年怎么样去为他争分。“谢谢,谢谢你那时候就那么支持我。”“我算得了什么,真正支持您的是李太太。”
“那当然,那六年我能够撑下来,在家带孩子煮饭,写剧本,全靠她……”
记得他第一次告诉我时,我是多么感动——为他夫人的伟大,能够那么肯定自己丈夫的才华,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种胸怀。
当然现在不但是李导演熬出了头,李太太也成了慧眼识英雄了。但是,我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想,李导演每逢提起这段往事,是否能永远像第一次讲这件事时那么感恩,会不会讲多了,慢慢地变了样,变成了公式话,缺少了那一份感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