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AD对你有影响吗？
10月26日，张亚东在中国传媒大学的讲座会即将结束时，记者向他发问。随后，索要签名的学生、催促离开的工作人员以及前来采访的媒体人员，将他连扑带推地拥出门外。张亚东回头，对记者大声说了四个字——
影响巨大！
4AD，一个时代的辉煌与远去
文/弥散
我们所听到的二手4AD
当年王菲的一张《浮躁》，被人们评为“华语Dream Pop第一碟”，它的策划制作人是张亚东和王菲的前夫窦唯。从这张专辑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张亚东对英国独立厂牌4AD招牌式的唯美气息以及充满英国趣味的吉他流行乐的追求，而早在《黑梦》中就显现过、窦唯对4AD旗下Bahaus乐队的喜爱也在这张专辑中再次体现出来。
《浮躁》的成功让王菲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风格。在张亚东与窦唯的影响下，她开始不断地亲近4AD，尤其是旗下一支名为Cocteau Twins的乐队。王菲曾要求黄舒峻为自己写一首从吉他到编曲都得与这支乐队相似的歌，这首歌就是后来我们听到的《天使》。而翻唱作品《怀念》、《知己知彼》、《胡思乱想》的原型也正是Cocteau Twins的《Rilkean Heart》、《Know Who You Are At Every Age》和《Bluebeard》。1996年，Cocteau Twins录制亚洲版专辑《Milk And Kisses》时邀请王菲与他们合灌一首歌，尽管这首“Serpentskirt”不能收录在她的个人专辑里，王菲仍然专程前往英国参加录音，只为能与他们有次合作机会。至于她在唱腔、曲风上模仿4AD旗下乐队的歌曲，实在是数不胜数。
同样喜爱4AD 的音乐人还有Beyond的黄家强，2002年录制个人专辑《Be Right Back》时，他特意请到4AD旗下的大师Michael Brook为自己制作歌曲。黄耀明也曾直言自己受4AD的影响很大。两岸三地的各式非主流乐队，更是不在话下……
一个中国乐迷眼里的4AD
小默是“北京淘盘一族”中的一员，他每周会去三四次打口店，淘自己喜欢的国外CD，一月下来能花掉上千元。然而，让小默在这个圈子中出名的，是他对4AD厂牌的由衷热爱。别人提到他总说，“那个4AD收集狂”、“那个4AD中国第一粉丝”。
小默目前收集了300多张4AD发行的正版唱片，其中一部分是全球罕见的版本。这些唱片大多是从国外邮购的，也有些是从Ebay或亚马逊网上买到的二手货，价格从0.99美元到7、80美元不等。他兴奋地说，自己刚托一位有日本银行信用卡的朋友从日本雅虎拍卖展上“抢”到了一张已经绝版的《Toward The Within》的4AD现场合集，这张专辑被抬到了70多美元。在他所有的收藏中，最珍贵的是一张非公开发行的名为《Dusted And Clusted》的厂牌合集，这张全球只有100来张的专辑如今已被炒到了200多美元。
问他会不会卖掉这些专辑，他瞪大眼睛说：“我还差一半没收呢！那张合集——我到现在都没舍得拆封，绝对不会卖！”
1998年，还在读高中的小默在《音像世界》上看到一篇关于Dead Can Dance乐队的乐评，对新世纪、民族融合、环境音乐感兴趣的他被这篇文章吸引，马上找到了这支乐队的盗版CD，一听果然喜欢。随后，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这支乐队所属的厂牌 4AD，开始挖掘旗下其他的乐队。他将自己最喜欢的一批4AD乐队称为“第一集团军”，他们分别是Swallow、Heidi Berry、Cocteau Twins、Unrest、Modern English、Lush、This mortal coil。“Swallow只出过一张专辑，但是风格很清朗，是个比较有新鲜感的Shoegazing乐队，飘逸自得；Heidi Berry是个特别有才情的女歌手，从创作到演唱都是有浓重的民谣根底在里面，这种传承可以追溯到Nick Drake时代；Cocteau Twins不用多说，几乎人人都喜欢；Unrest前身是Air Miami，这个团很鬼，玩的东西很有创造性；Modern English是相当出色的后朋/新浪潮乐队，才华无限，尽管后来离开4AD后没什么作为了，但是在4AD时代出版的3张专辑都是精品；Lush早期明显有CT的影子，但是后来能脱离出来，玩出自己的味道来；This mortal coil是4AD的精英组合，量少而精。”
就这样，小默一路听下去，最终成了4AD的追随者和唱片收藏者。他总结了自己喜爱4AD的三点原因：一，那个时代让他景仰；二，他对4AD厂牌文化感兴趣；三，这些唱片有收藏价值。
作为一名4AD资深乐迷，小默向记者指出了中国乐迷对4AD认识的不全面。“流入到中国的打口CD主要是美国版的，它们集中在旗下唯美风格的大牌乐队或带有美国审美倾向的小众乐队上，中国人对4AD的认识因此局限，而盗版商又按人们的兴趣定盗版方向，弄来弄去就是这几支乐队，成了个恶性循环。所以大多数人都认为4AD是一家专门制作女声、唯美、低调、另类音乐的公司，忽略了一些英国本土、欧陆或只出过胶木唱片没出过CD的乐队，尽管现在已经有全方面认识它的渠道，但这种中国式的4AD情结已经根深蒂固了。”
他说，4AD，绝不仅仅如此。
被人写烂了的“4AD的辉煌与落寞”
美国的“Burger King”是个类似于KFC的快餐连锁店。20多年前，这家连锁店在全美的广告曲是4AD旗下Modern English乐队一首名为《I Melt With You》的单曲。如今，这家连锁店的广告曲已经变成Backstreet Boys的歌曲。从这件事上，能看出80年代初期4AD的影响力。
当时以Joy Division为首的一批乐队在英国掀起一场后朋克热潮，4AD公司的主要创建人Ivo Watts Russell立志要把公司办成像Factroy(Joy Division所属厂牌)一样伟大的后朋厂牌。因此，4AD建立初期，旗下大多以后朋克乐队为主，其中最著名的要属Bauhaus、The The和Modern English，这三支乐队被人称为英国后朋大军中的“三剑客”，而4AD公司也因为这三支乐队建立了合理的运营方式、赚到了足够的钱、并且在整个后朋乐史上稳稳地站住了脚。80年代初，暂且称为4AD的后朋时期。
随后，Ivo打算签一些“特别”的乐队，于是苏格兰3人组合CocteauTwins和澳洲双人组合Dead Can Dance出现在4AD公司，这两支乐队的早期作品虽然各具特色，但受公司文化影响难免带有后朋气息。直到80年代中后期，他们摆脱了这种气息，彻底建立起了自己的模式，成为了公司的支柱。再加上Ivo的个人计划This Mortal Coil，这三支乐队让4AD面貌一新，并且改写了整个公司的历史。CocteauTwins对吉他效果器的处理、女主唱的声线、旋律气息都非常独特，他们在世界范围内一炮而红，被誉为“另类音乐界最美的声音”； Dead Can Dance则被人称为“仙音”，他们的音乐阴冷、唯美、神秘、华丽，融合了宗教、古典、民族音乐元素；而Ivo召集的一批旗下优秀音乐人，以他对音乐风格的偏好出发，使This Mortal Coil将唯美低调进行到底。无疑，80年代中后期，4AD以充满英国趣味的吉他独立乐队和唯美低调的乐队为主力。
4AD开始进入它的鼎盛时期。已形成气候的CocteauTwins、Dead Can Dance、Throwing Muses等乐队继续创作发片扩大其影响力，而新签的一批诸如Mojave 3、Lush、The Pixies、Red House Painters的乐队也毫不逊色。他们各具特色。Mojave 3依旧唯美，然而他们少了阴暗颓废，更多的是梦幻与清新；Lush白色吉他噪音与女主唱脱俗嗓音的结合所带来异样的美感，最终被人们定为Noise Pop的典范；The Pixies让当年的朋克运动来了一次短暂复辟后，又掀起了一场垃圾乐热潮；Red House Painters的凄美深邃的民谣作品与4AD所提倡的气息不谋而合。这些招牌乐队，为4AD争得了荣誉和威望。一时间，4AD从众独立厂牌中脱颖而出，接二连三地出品经典唱片，一手抓起艺术成就与商业效应两方面，听众应接不暇却乐此不疲。
这一切也源自Ivo Watts Russell的努力。他的领导才能和鉴赏能力让人佩服。与一般唱片公司总试图控制住旗下艺人不同，Ivo提出要尊重艺人，给他们在音乐风格、创作、出片频率上充分的自主权，他确实是这么做的。避开了全球发行与大公司代理，Ivo选择在各个地区寻找各种合作商为其发行，货少价高，独树一帜。作为一位“伯乐”，Ivo常常在听到小样后迅速与一支毫无名气的乐队签约，他清楚地知道哪支乐队更适合这个厂牌——上述乐队中的好几支，在签约4AD前根本无人问津。而在4AD品牌建立后，他更懂得如何依靠、发挥这点来宣传公司，人们经常拿4AD作某事物的代言词，必定与此有关。
不能遗漏的还有Vaughan Oliver。这位4AD的平面设计师是全球平面设计领域的佼佼者。他和他的“V23”工作组为这些百听不厌的音乐穿上一件完美无暇的外衣，使一张唱片真正达到让人爱不释手的程度，Oliver造就了不少4AD唱片收藏者。他的封套设计不只受到乐迷的喜爱，专业人士亦不吝赞美之词：“他醉心于先锋主义字体学派的设计，爱用数码技术作辅助手段，为4AD建造了一个抽象、诡异、唯美的后现代平面视觉艺术王国。他所设计的唱片封套和海报，同时兼容了数码艺术、构成主义、达达主义和包豪斯主义等多种风格，对音乐家的气质、音乐作品的主题和气氛把握得准确而老辣，对视觉语言的运用和编排达到了鬼斧神工的境界。”Oliver的设计艺术与4AD的音乐融合得无懈可击，如果说没有Ivo就没有4AD的话，那么如果没有Oliver，有了4AD也不过如此。Oliver的设计深深影响了整个80年代的唱片封套设计，这句话绝不为过。
4AD如此的辉煌期一直持续到90年代早期，这个极点过去后，它开始逐渐走向落寞。不难发现，旗下支柱乐队的解散、转签以及创作才华的消退是导致它落寞的直接原因。90年代的中后期，坏消息接踵而至。Lush主唱Chris Acland于1996年因长期受抑郁症折磨而自杀，乐队随后解散；Dead Can Dance于1998年宣告解散，女主唱Lisa Gerrard如今已成为好莱坞大片的配乐红人；Cocteau Twins于1991年转签Capital公司；Red House Painters因风格改变与4AD气质不符也于1995年转签Sub Pop公司；留下来的Majove 3、Throwing Muses等乐队此后也再未创作出让人叫绝的作品。雪上加霜的是，一手培养造就4AD的Ivo于98年宣布不再涉足公司的各项事宜，将4AD转让给Beggars Group唱片公司，与Beggars Banquet、XL Recordings、Too Pure等厂牌一道，成为其旗下的子厂牌。
没有Ivo的4AD非但不能起死回生，而且每况愈下。新的管理人员没有足够的、像Ivo那样的经商头脑、领导才能以及对音乐敏锐的鉴赏能力。新签约的乐队在音乐风格上给人留下的印象不深，水准也参差不齐，更没有引领潮流的大牌乐队——目前处在4AD一线的Blonde Redhead，至多算作知名。这个厂牌只剩了空名号，影响力大不如前，老乐迷对它丧失兴趣，亦吸引不来多少新乐迷。如此至今。
Simon Wheeler，“4AD能够扭转局面”
此次之所以将4AD旧事重提，是因为它25岁的生日到了。4AD公司很重视这个25周年，为之举办了一系列纪念、庆祝活动，还发行了Cocteau Twins一套4张CD的名为《Lullabies To Violaine》的Singles Boxset。恰逢此时，Beggars Group唱片公司的一席人来中国做交流活动，记者有幸采访到了Beggars Group新媒体部负责人、英国独立音乐协会主席Simon Wheeler先生，Simon Wheeler认为，如今的4AD有扭转局面的能力。
记者：Ivo当时为什么选择离开呢？
Simon Wheeler：具体Ivo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对于他来说，为4AD所做的努力已经够多了，4AD在他手里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离开也没什么遗憾了。
记者：他现在与公司还有联系吗？
Simon Wheeler：他对4AD有很深的感情，现在与我们还是会有一些常规的联系。但是毕竟他已经不再是这个公司的成员了，所以他不可能放太多精力到这里，也不可能有我们有太多的交流。
记者：作为公司的一名员工，你怎么看4AD从90年代以来的落寞？
Simon Wheeler：90年代中期Ivo 离开了以后，由剩下的人来管理公司运营的各个方面，但是Ivo的很多想法我们还是不能彻底领会，所以公司情况不是很好。不过现在我们重新了解了他的初衷，我们觉得近几年4AD已经在回转了。
记者：仅仅是因为他的离开？
Simon Wheeler：原因肯定是多方面的，但Ivo的离开还是最主要的，因为他是一个精神上的领袖，很难再找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能给大家这么多灵感。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持续Ivo当时的想法，使这个公司能到达当时的状态。
记者：也就是说将来4AD仍会像原来那样来运营？
Simon Wheeler：是的，我们和Ivo的愿望是一致的。但是毕竟时代不同，我们会用一些更新的方式。
记者：4AD如今在音乐风格上给人留下的印象不深了。
Simon Wheeler：我承认近几年我们签约的一些乐队，虽然和以前的乐队风格上有相通的地方，但对于4AD来说确实不是很合适。现在我们认识到了这一点，并试图去扭转局面，我们正在和一些非常好的音乐人合作，我们希望能做出些成就来，并且相信这是有可能的。
记者：这次25周年4AD都举办了哪些活动？
Simon Wheeler：我们将在伦敦举办一个为期10天的演出活动。邀请4AD旗下的一些乐队和音乐人来演出，有已经离开公司的老乐队，也有一些新乐队。老乐队有Red House Painters的主唱Mark Kozelek、Throwing Muses的主唱kristin hersh、The Breeders、Mojave 3等等。
记者：Cocteau Twins将要发行的《Lullabies To Violaine》也是一个纪念？
Simon Wheeler：是的，很多人喜欢他们，而且他们是4AD的一个代表，我们从乐队之前的单曲里挑选一些，并且请来了Robin Guthrie把这些歌重新编录，预计在11月底或12月初发行，限量一万张，好的东西量自然得少一些。
记者：但是有人说它不过是14年前那套十张CD的单曲集的廉价版。
Simon Wheeler：我们不这样认为。当年那张只是他们一部分歌曲的合集，这次的曲目是我们从Cocteau Twins更多的歌曲里挑选出来的，范围会更广一些。现在我们正在挑选中，我还不能确定都有哪些歌，但肯定会比那张更广的。
记者：现在4AD在Beggars Group中的地位如何？
Simon Wheeler：情况是这样的，在Beggars旗下的这些厂牌都是独立运作的，所以4AD自己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上面是管不着的。但是不容怀疑的是，4AD是Beggars旗下非常重要的一个厂牌，无论是从经济效应上，还是人们对它的认同上来讲，它都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