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伦的口齿不清、乱麻似的歌词、对真乐器的弃用、吊儿郎当、反叛不羁的形象以及与此同时获得的认可和巨大商业成功都让从6、70年代走过来的人难以释怀。
另一边,80后已然成为流行音乐的消费主体,他们把周杰伦直捧成新时代的代言人。对于旁人的不解,他们的态度是,这就是酷!
关于周杰伦的争议纷至沓来,愈演愈烈。而一些业内人士,在做出个人喜好与业界行情的平衡后,又对周杰伦如何评断呢?
周杰伦,争议之端
文/弥散
正面观点
文雅(《你好,周杰伦》词作者):
他是真正把R&B这种音乐形态完全中国化的音乐人,换句话说,他也是真正把民族的东西放到一个比较世界观的角度去思考和表现的人,在他的音乐里有许多民族的乐器,这让很多年轻人有更多的机会听到甚至欣赏和喜欢,这是非常生动的民族音乐传承和教育。另外,在他的歌词部分,如果他没有胆识,可能方文山那些文字我们就没有机会看到了,因为不是所有的音乐人都敢拿自己做实验的,而重要的是,他的音乐里所包含的文化内涵和流行符号,传达的内在情绪和外在张力,是现在所有的音乐人不能做到的丰富。我觉得说他开启了一个流行音乐的时代并不过分。
80年代的少年有着强烈的共同特征,比如说都是吃麦当劳长大的,都是喜欢在电脑和游戏中寻找快乐,都很自我和强调个性,都有一定的创造意识。周杰伦那么受欢迎在很大程度上契合了这一代人的普遍状态。
许晓峰(创盟音乐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原华纳中国总裁):
作为音乐行业从业人员,听他的歌也是了解行情的一个方面。具体到我个人来说,相对于他的曲,我更欣赏他的词。他的歌词里涉及到很多中国传统文化,用非常现代的曲式把它们表达出来,这样能让年轻人们更关注中国的传统文化,比那些说教要强出许多。如果可能的话,我甚至想给他颁一个中国文化传承奖。
戴方(资深乐评人):
以前的华语流行乐内容单调、反应迟钝,想尝试新的方式、引导新潮流,但不成功。如今,周杰伦在这些方面就做得很不错,他对整个华语乐坛的影响还是好的。
钟雄兵(飞乐唱片公司总经理):
他每张专辑里总会有几首非常出彩的歌曲,我很喜欢。他对音乐的理解很独特,开创了自己的音乐风格,在保证品质的基础上把它延续下来,是个与众不同的歌手。现在唱片行业很不景气,周杰伦的出现,推动了市场,也鼓舞了我们这些人。
我不认同那些刻意模仿他的歌手,这种风格是周杰伦独有的,别人不可能超越。要成功就要具有自己的特色。
祁又一(记者、乐评人):
他几乎是目前主流华语乐坛唯一一个在音乐上有突破的歌手,同时又有自己的范儿,也就是不那么商业的偶像气质。而且,他的音乐和生活态度与80后贴得很近,虽然此人远在台湾,但是我们依然可以感受到年轻人生活上的共性。这种共性令人感到亲切。
他对华语乐坛的影响当然是好的,首先由于他的出现,华语R&B的台阶往上提了,以前那种唱歌扭个弯儿就敢说自己是R&B的人,现在至少不会再出现了。其次,他将中国风发扬光大,将中国本土文化和R&B、嘻哈这类洋人的音乐相结合,这个难倒了很多人的技术难题被他完美解决。第三,他将实实在在的生活带入了21世纪的华语流行音乐,以前台湾的老民谣曾经做到过,但是之后,华语流行音乐中一直没有真实的生活。
宋柯(太合麦田唱片公司董事总经理):
周杰伦是一个好苗子,R&B、Rap这种类型的音乐在全世界受到广泛欢迎,而周杰伦则是“特立独红”的第一人。周杰伦的成功不完全在于他的包装和音乐风格上,主要原因还是他的才华。任何一个偶像的成功都会暗中契合这个时代,周杰伦的曲、方文山的词,都符合这个时代的个性,而且这种个性在现代人的情感中还很新。虽然周杰伦之后跟风R&B、RAP的歌手很多,但他们就是红不了,因为每一种音乐类型只能红一个。
左小祖咒(摇滚音乐人、音乐制作人):
周杰伦这几年一直是青少年文化里的性感尤物。比起王力宏、陶喆来说,我觉得周杰伦的歌可听性更强一些。从专业角度来看,他的歌曲制作很成熟,不像那些只有歌没有音乐的歌手。他把类似于散文的东西带到歌里,很大篇幅的歌词,这当然是受西方Hip-hop乐的影响,但也有自己的东西在。
我觉得现在去评断他有些太早,至少需要几十年的时间,你看罗大佑、披头士他们,都是过气了、成为历史了之后,才被人们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一个歌手的成功,一方面他的才华不可置疑,同时也是商业操作的结果,你看披头士,个个穿着小西装、头发光溜溜的,装饰嘛。
张有待(北京音乐台DJ):
他是个很好的歌手和创作者,才华值得肯定,做起音乐来也认真,水准比一般的流行乐要高很多,而且有自己鲜明的特色,他在华语乐坛里非常出色。
朱烽(电风文化公司总经理):
我听他的歌主要是从所谓专业的角度出发的,看看他是怎样的状态,做出了哪些改变。他的第一张专辑非常新鲜,同时承载了一些青少年亚文化。往后的几张专辑为他拓展了足够的歌迷群。如今歌迷群体有了保障,他处在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化。现在的流行歌曲不可能再去关注那些大的、精神层面上的东西了,这个时代是一个小我的时代,而周杰伦的歌正吻合了现在这些城市年轻人的心态。可以说他的出现是改变华语乐坛音乐形式的一例个案。
李维(北京音乐台记者):
我很喜欢他的音乐,他是现在华语乐坛少数几个可以有自己个性、有自己音乐语言的歌手。虽然难免重复自己、没太多创新,但终归是他自己的东西。在我看来,有一部分歌迷是被他音乐本身吸引,流行乐本来就是个外来的东西,而他将中国音乐与黑人说唱乐结合得恰倒好处,让很多人对Hip-hop、说唱乐这种风格的音乐开始感兴趣。而在他之前,有人做尝试却做不好。还有些人是对他音乐之外的东西感兴趣,他成为了一个大众偶像后,“惯性”地去追捧他。
那些试图去模仿他的歌手肯定是无法超越的,他们没有周杰伦的音乐内涵。当然,比起罗大佑这位精神导师来说,周杰伦引领这个时代的是时尚文化和流行趋势。
王东(北京音乐台DJ):
不错。他是第一个把欧美文化与中国文化结合起来的歌手,之前的几个人只是一味地在模仿。他的第一张专辑,唱片公司并没有下太大力气,但是引起了很大反响,这说明还是他音乐本身足够优秀。后几张专辑一直没什么大的改变,这也说明了他的起点非常高。当年罗大佑、崔健的歌曲迎合了6、70年代人的特性,讲究精神层面的东西、反叛。而如今再唱这些也没人听了,周杰伦的出现非常符合80年代人的口味,时尚、新潮。
曲世聪(竹书文化公司音乐制作人)
他有不少旋律很好的歌。我喜欢他的中慢速歌,比如《黑色幽默》,不喜欢快歌。周杰伦的音乐能扬长避短,音乐形式很聪明,当更多的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 R&B的时候,他的音乐中国化了。他对华语乐坛的影响当然是好的,有些像文坛的王朔,和我们靠得挺近,但不能称文坛巨匠,他也不能称为音乐家,只是住在楼上的听到住在楼下的在唱用他们的故事写的歌。
科尔沁夫(乐评人、词作者):
方文山的歌词写得好,既古典又现代,即可以标榜深刻又很时髦,即可以激发周杰伦的创作想象力,又能够让小歌迷不管是不是看得懂都觉得很牛X,作为流行音乐的歌词,这就足够好了。开创了一个潮流的人,都是牛人。说他的音乐代表了一个新的时代,那没错,周杰伦就是这个时代的先锋、弄潮儿。而且,周杰伦和方文山走得比普通年轻人,又超前了一点,结果就是让小孩觉得周杰伦——酷。酷就在于说话比自己说得酷,但是又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至于就完全听不懂。周杰伦对市场很敏感的,他才不会因为前卫而丢了歌迷,但也不会流俗。
反面观点
付翀(新蜂唱片公司老板):
我不了解他的音乐,但很直接的感受是不太喜欢。他出新专辑我会听,因为我们做的这些音乐会与他的受众群体有部分的重叠,而且我不否认他在商业上的成功以及在那个领域里的成绩。但我肯定不会花钱去听,他不是我必须的音乐消费品,有更高级的我何必选择他?
他对华语乐坛的影响也没有好坏这么一说,不过是一个阶段性的案例而已。我觉得现在大家把事情夸大了,可以说他的东西仅仅对主流文化当中的一部分产生了影响。而这种影响有可能也是短暂的,毕竟他并不是发明了一种新的音乐形式,他的红是他本身的一些东西与商业操作及媒体追捧合成的结果。因此对我而言,看他相关的一切等于在看主流媒体的表演,就象现在大家看超女,后来便成看各路粉丝们的表演。这是娱乐结果。
王磊(乐评人、星文文化公司副总经理):
具体到我个人,我更喜欢旋律性强一点的音乐,喜欢真乐器,不喜欢过多的MIDI做出来的东西。歌词方面,我觉得中文词还是应该有些指向性比较好。我是学历史出身的,不喜欢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误读,这样会影响到很多无知的小孩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识。他歌曲里的暴力色彩我不喜欢,会带给小孩不良影响。相比较而言,与他有类似感觉的歌手,我还是更喜欢陶哲和王力宏。所以他的新专辑我也没有去试听,也没有去下载,甚至想听的欲望都没有。
从音乐类型上,主要以美国某种音乐类型为主,是否就是未来华语音乐应该的走向,我持保留态度;从文化上,对于中文的语法和概念,是一次比较不好的颠覆,甚至可以说是践踏,我担心受他的作品的歌词影响的小孩们,会忘了中文正确的语法和意义。
大仙(诗人、随笔作家、资深记者):
周杰伦的歌,是对汉语正音、大唐稀声的一种侮辱。周杰伦的后面有个方文山,弄点白居易的“俏江南”小令,就敢跟紫禁城下忽悠,也忒视燕赵无人了。周杰伦的歌声迷惑了一帮70末、80初,这一群大陆青年正好缺乏独立判断能力,他们正逢计划生育起点的独生年华,人生的教养完全处于犬儒阶段,家庭的恩宠使他们丧失了精神的判断,心灵的尺度完全顺从于传媒精于功利的忽悠。我询问过很多70末的女人,她们喜欢周杰伦、陶喆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们步入人生的起点,就被操蛋的男人废了,然后迅速接触周杰伦、陶喆的这种貌似玩世不恭的音乐,以求发泄。
张少川(旅加拿大音乐制作人):
实际上音乐里所用到的那些黑人R&B元素,只是这种音乐风格中很窄的一部分,也没太多的新意,我不会刻意去听他的歌,更喜欢白人音乐。当然得承认他的音乐从旋律、歌词、制作上来看都没有弱点。但是我更愿意说他是赶上了一个好时机,90年代末,人们对硬件、合成器做出的音乐产生审美疲劳,期待听到新的声音,这时他和他的MIDI、计算机音乐出现了。
彭洪武(乐评人、《非音乐》、《WIND》主编):
评论周杰伦的音乐就像王菲一样容易犯晕,常常无甚收获并且毫无意义,就像王菲是不可复制的,周杰伦也是不可复制的。虽然他们制造风尚并引领潮流,把音乐最大程度地商品化,但实际上,他们对于整个音乐行业,更多的是引来了低劣的模仿和没有理智的胡乱崇拜。所谓才华只是他们稍微音乐了一下,所谓风范只是玩得很尽兴,所谓风格是因为华语音乐太单一,所谓个性是主流媒体和娱记太老土。就这样他们被抬上了华语音乐的颠峰。
袁越(乐评人):
早听说歌坛有个周杰伦,成名曲是《双截棍》,口头禅是屌不屌,长得也像个小混混。今天受人之邀,去网上下载了几首歌曲,一听之下,大为惊讶。周天王,你真厉害,把现在的小孩儿们的心理摸得真透啊。不过我是成年人,你玩的这点小把戏我一眼就看穿了。
歌曲里加点Rap就是反叛?崔大叔早就这么干过了,那时候你刚上小学吧?写点无俚头歌词就叫反叛?有种你先把歌词给我唱清楚了。别老是像现在这样,为了掩盖自己不会唱歌,就故意发不准音。“周杰伦听错歌词总汇”之类的网站比正经贴你歌词的网站都多,内容也比你的歌词好看多了。
你的企宣们都爱说你特别酷,又骂记者又骂歌迷,谁的帐都不买,骗谁呢?都知道现在的孩子喜欢装酷,染个头发就以为天要塌下来了。你想骗他们口袋里的钱,可惜不敢真叛逆,只好让企宣们花钱在媒体上制造假象。他们都没有抓住现在的孩子们的本质,那就是外表一定要装酷,内心其实比谁都软。他们就喜欢一边听着你在《七里香》里软绵绵的“真情释放”,一边想象着你跟“歌坛主流恶势力”做殊死搏斗,然后大获全胜,抱得美人归。
万一(正大国际拍岸唱片公司运营总监):
从业内角度来看,他做到了创新,带来了繁荣。很多做音乐的人和听音乐的人有代沟,他就没有,所以他的唱片能大卖。但是从我个人角度来讲,我觉得他的歌就是商业音乐,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可听可不听。他对乐坛带来的影响是和超级女声差不多的流行文化,一阵一阵的。
沙东(电视编导):
周杰伦凭什么火?论作品,一地口水;论唱歌(如果周杰伦也算是唱歌的话),一嘴豆腐;论形象,一脸悲情;论为人,一口脏话;论处事,一个拳头……倒退几十年,别说大陆,就是国民党当政下的台湾也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大红大紫,无奈,几十年后的信息大爆炸,华语歌坛一不留神就放出了这么一棵大毒草——但居然还有某些不开眼的机构,把周杰伦的歌列进了“爱国主义歌曲名单”,费解费解。
周杰伦火就火在他“生正逢时”。在音乐方面,他的口齿不清与歌词玄乎两大特征,恰恰符合当前18±5岁人群(周FANS的主要人群)的第一个特点“不确定”。“差不多估计就是这么两三个字能听懂个八九不离十”——典型的18±5岁语言方式。然而,周杰伦的音乐所带给人们的审美误导却是可怕的,听着他的CD,我必须在荆棘密布的声响中,为自己打开一扇透风的窗。生活,像一团麻,周董的演唱,更像行为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