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刺客聂隐娘》寻找遗失的美好

2015年05月22日10:26   新闻晨报 收藏本文     
《刺客聂隐娘》的每个镜头,定格下来都是张气韵十足的中国山水画。 《刺客聂隐娘》的每个镜头,定格下来都是张气韵十足的中国山水画。

  侯孝贤拍武侠片会是什么样?长镜头的动作片?想想就有意思。这点悬念,撑着很多影迷吊着颗强烈的好奇心。正片上映,我的右手边,一名老外掏出了小本子,不时就着手机微光写啊写,过一会,他头歪过来,睡着了,我看了下,放映大概40分钟。我的左手边,一名中国媒体同行睡了两觉,第一觉有鼾声。比起三个多小时的 《悲情城市》,《刺客聂隐娘》片长太短,只有104分钟。片尾字幕升起的时候,左手边的那位问我:“你说,一会会有嘘声吗?”我斩钉截铁地回答:“绝对不可能,这个片子的气场太强大,没人敢嘘。”这个世界上,有人量产“爆款”,也有人不惜工本集腋成裘; 有人是“段子手”,也有人潜心抄佛经。功力加诚意,永远都受人敬重。匠人常有,大师不常有。很多遗失的美好,未必那么容易懂。

  一点不夸张地说,《刺客聂隐娘》的每个镜头,定格下来都是张气韵十足的中国山水画。尤其是影片开场美到极致,黑体汉字交待背景,如提款;重峦叠嶂、烟雾水气,黑衣隐娘穿行竹林,鹊跃起,弧线落,刀未现,敌已刃,黑白色调匀称,如水墨晕染; 动作写意,如简笔斜锋;胶片质感,如宣纸。接着,苍劲有力的血红色片名题字“刺客聂隐娘”叠印而上。有形之美,无形意境。道具、场景、服饰、人物举止等细节的考究和极致美感,一直以来都是侯孝贤的强项。从细微处见唐朝风貌之美,《刺客聂隐娘》又比《海上花》更胜一筹,“无一字无出处”。一场聂隐娘沐浴的戏,仆从都分等级,一名举止优美的上等近身仆从,负责把好几种精美盒子盛着的药材撒进水里,腰圆身壮的粗使丫头将一桶水注入,一层水一轮药,晕在水汽中的镜头平心静气地凝视着。亭台楼阁隐身茂林修竹,风吹云动俱是远景淡写,可窥见导演借唐朝美学传达的人与自然相融的理念。其余木建古庙、殿堂议事、父子嬉戏、胡旋舞、巫师作法等,不一而足,一派文人对古人生活之美的鲜活重构,真实生动处可拿来做历史资料的参照。大量阅读史料,研究政治背景,钻研微小细节,侯孝贤耽于风物的不计成本,是出了名的。跟随过剧组的美国电影评论家詹姆斯·乌登曾记录,一个简单的场景被设计出三种变化,从早上6:30就在片场随时待命的演员们,直到中午都无所事事。

  意在画外的留白是中国文人美学的传统,更吝于言。《刺客聂隐娘》几乎完全以镜头语言代替了影片的对白,全片台词采用文言文,洗练如硬笔线条,女一号舒淇[微博]的台词最多十句。然而,我倒觉得,影片中的台词取消最好,以默片时代的字幕方式,或许更能体现极致美感。比如,全片点睛之句,不是对白,而是道姑的一段自白:“罽宾国国王得一青鸾,三年不鸣,有人谓,鸾见同类则鸣,何不悬镜照之,青鸾见影悲鸣,对镜终宵舞镜而死。”大致翻译是,青鸾要遇到志同道合的同类才愿意鸣叫,但同类难觅,英雄往往孤独。

  影片名为武侠片,但关于“武”的部分不那么重要,且偏于写实;“侠”的意境,从画风到主旨,是中国武侠片自张彻、徐克已降的革新,更近乎师承以《侠女》为代表作的胡金铨。《刺客聂隐娘》以天、地、人的宏大架构,书写的是一名武功高手最终“不杀”,归于凡心。《刺客聂隐娘》中,巍峨高山上,贵为公主的道姑一袭白衣,托一杆拂尘,素雅于苍茫绿色,云遮雾绕间遗世独立,隽永仙风,高处不胜寒。我觉得,那个仙姑,就是侯孝贤的夫子自道。不管是现代还是唐代,用橡皮擦把背景擦掉,山河恒在,侠不变,情感不变,那些遗失的美好也可以重拾。作为主演,《最好的时光》中,张震[微博]、舒淇骑着电车穿行于都市车流;《刺客聂隐娘》,张震、舒淇穿着古装穿行山水间,时间换了,地点换了,生命与生活的美好,并没什么不同。

  彭骥

文章关键词: 聂隐娘评论侯孝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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