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告诉我,前阵子电影《可可西里》上映,有一些媒体引述我的话说:焦雄屏认为《可可西里》比《阳光灿烂的日子》拍得还好。这真使我大吃一惊。第一,从没有人采访过我谈《可可西里》,媒体的引述从何而来?第二,我做梦也不会拿《可可西里》与《阳光灿烂的日子》相比,因为这只是拿青菜比水果,无法做比较的愚蠢态度;第三,《阳光灿烂的日子》在我心中仍占有崇高的地位,我不会轻易说哪部电影比它好或坏。
我不想去追究放话的人,倒是少数媒体这种不经查证,随意转载的做法实在令人质疑。我原以为这个现象只在台湾、香港猖獗,怎么内地也如此?近几年台湾兴起一股歪风,影剧及娱乐新闻不用担负社会责任,任何报道写作只要轰动、八卦,能吸引人注意即好。于是乎,香港的小报作风侵入到正常的大报作业,所有记者乐于炒作不入流的事件,传播谣言,揭人隐私,善良的风气和道德荡然无存,更别说曾经的有关电影文化乃至艺术的深度报道。
另外,影剧新闻与娱乐界的结合,使记者成了电影上映公开宣传的马前卒。这些结合花样百出,有些是靠社交友谊,某些电影公司甚至安排导演及宣传人员刻意与媒体交朋友,上片时要求顺水人情,占个篇幅,以报道的形式出现,比花钱买的广告还具有客观说服力。
有些公司,如美国好莱坞的八大片厂做得更直接,在台湾挑一两个媒体,直接把你接到洛杉矶、纽约、伦敦,住一流的大酒店,贴身近距离采访即将上片的大明星(虽然通常只是五分钟十分钟,或者跟一大桌其他记者合作采访),到时署名“独家报道”,临别尚有小礼物宣传包赠送。几回下来,就成了别人的御用记者,毫无新闻专业原则。
我刚从美国回到台湾时对娱乐记者的水平颇感惊讶。但是有人看法比我激烈得多,一位今天已转至艺术界以工艺美术品打天下的导演就曾对我发台湾娱乐记者的牢骚,他说你接受采访,得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念,看着对方把你讲的话抄下。
然后再把他记下的笔记拿来检查一遍,就这样刊出来还会出错呢!
这位导演对娱乐记者嗤之以鼻,但而后也吃了娱乐记者的大亏。他因导戏与女主角发生恋情,闹离婚而折腾一时,当时影剧大报同仇敌忾地对他们的不伦之恋口诛笔伐,乃至他不得不黯然退出电影圈转行。
台湾的另一股歪风是自从报纸增厚以后,记者挤不出内容,以至于影剧新闻成了以图片为主的黄色新闻,动辄炒作女星的性感身材,乳沟股沟的图片,直往意淫道路靠拢。有些女记者也不知反省,随人以男性目光剥削女人身体,写些“撩人春色,引人遐思”的三流文字,其弱智的程度令人咋舌。
这些作风我祈求别太快传至内地,娱乐记者和评论者在许多欧美及日本国家都是受人尊重的。希望内地娱乐记者也别妄自菲薄,好的不学学坏的。焦雄屏(台湾知名电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