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一曲》海报

　　◎曹申堃

　　今年的柏林电影节看上去似乎比往年热闹一些。除了带来无人能敌的卡斯阵容的韦斯·安德森之外，日本导演山田洋次、美国独立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丹麦导演拉斯·冯·提尔一众大师也都前来参赛，真可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这其中有一“冠”不得不提，那就是法国导演阿伦·雷乃。1922年出生的雷乃如今已经92岁高龄，而足以让人瞠目的是，当年法国新浪潮左岸派的旗手如今依旧还是旗手！尽管彼时的新浪潮如今已经变成了“旧浪潮”，阿伦·雷乃却一直还在“更新浪潮”的浪尖儿上；到了今年，这潮，就叫《纵情一曲》。

　　单听这名字便能觉出老爷子的性格：戏谑里带着不服输的劲头儿——你当我老了？那我就给你唱一个！事实上，别说是2014年，早在2009年第62届戛纳电影节上，雷乃就已经被“定论”了，也就是被颁发了“终身成就奖”。雷乃是这样一个不服老的人，只不过他并不用自己的嘴去争辩，而是把自己的电影作为最有力的依据，让那些比把自己年龄对半儿之后还小的评委们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当然，这也都是玩笑话了。阿伦·雷乃绝不至于有这么多的怨气，这从他的作品当中即可略窥一二；相反，法国人的特有的幽默、情调和气质从他所执导的那些影片中漫溢出来，让观者每每沉浸其中、流连忘返。近年以来，雷乃的几部电影无一例外地探讨了“爱情”：无论是心中长满了“疯草”(2009)的情迷意乱，还是《你们见到的还不算什么》(2012)中男女主人公的忠贞不渝，都十分明确地指向了“爱情”这两个字。究竟什么是“爱情”？“爱情”从何处来，又归于何处呢？雷乃似乎在不同的影片当中给出了不同的答案，而这些答案仿佛又是一个答案的不同方面。角色在几个雷乃的“御用演员”之间流转，变动的是影片的结构、格局(这也是雷乃最擅长的部分，也是人们最爱谈论的部分)和冲突，不变的是深藏在结构之下“人之为人”的本性和情感。

　　《纵情一曲》仍然继承了这个母题。在一出戏剧的排演中期，凯瑟琳得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好友乔治病重，最多还有几个月时间。于是，曾经和乔治有过一段情的凯瑟琳，甚至她的好友塔玛拉和莫妮卡的生活也陷入忙乱之中。为了陪伴乔治走完生命最后一程，三个女人准备说服自己的丈夫一起实现乔治的梦想，并且在紧要关头不惜与丈夫摊牌翻脸。

　　尽管题材看上去似乎有些严肃，但《纵情一曲》却是一出地道的室内喜剧。整个影片皆在摄影棚中拍摄完成，气氛十分活泼、充满活力。从这个角度上，我们甚至可以认为，阿伦·雷乃撷取了自己前两部作品中最精华的部分和最经典的元素并将它们巧妙地糅合在了一起，从而使这部新片焕发出了更加旺盛的生命力。当然，这样的表述并不意味着简单意义上的作者论，而是意味着创造、精进和炉火纯青。在影片结尾，尽管几个人的生活被乔治搅得乱七八糟，他们却无一例外地重新开始对自己的生活重新进行思考。理想、爱情、婚姻、家庭、幸福以至死亡和生命，种种已经逐渐在流逝的时间和褪色的记忆中湮没的名词再一次变成了值得探求的命题；然而与此同时，给他们带来此种思索的乔治，却已经升入了天堂。

　　雷乃似乎确实在用他的电影告诉我们，好戏真的还在后面，但也许还不止这些。将近一个世纪的岁月已经不能用提名和奖杯来进行衡量了：到现在为止，阿伦·雷乃六次提名金狮奖并凭借1961年执导的作品《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夺得该奖、六次提名金棕榈奖、三次提名金熊奖，其拍摄影片的数量已经根本无法计算了。人们惯于拿《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和《广岛之恋》这两部所谓“革命性”影片突出这位导演的“历史性”意义，却往往忽视了这位92岁高龄的老者对于人们的谆谆教诲。从这个角度上讲，也许我们也该对这位导演和他的电影重新进行一番思考？他究竟是在引领世界电影的浪潮呢，还是在为那更加巨大的潮中更加难以把握的小舟指引航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