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摩这名字很帅。”黄磊说。

　　我劈头就问黄磊，接拍《人间四月天》之初对徐志摩知道多少。黄磊说，那时对徐志摩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读过徐志摩的诗和散文，比方《再别康桥》，比方《想飞》，很喜欢，知道他有个陆小曼，知道他因飞机失事而死，觉得他的名字很帅。

　　徐志摩这名字，是徐父在徐志摩出国留学前所赠。因为志摩小时候被一个叫志恢的和尚摩过头骨，并且预言他会成大事。徐父预祝儿子成为一经济之才，回国后可以执掌家业，没想到志摩之志在文学，也没想到这名字感动了几十年后徐志摩的扮演者。

　　从1998年8月接拍到1999年3月正式开拍，中间有8个月时间。黄磊用这段时间反反复复地阅读搜罗到的与徐志摩有关的全部文字，从徐志摩本人的诗歌、散文、小说、戏剧到书信、日记，到旁人追记徐志摩的回忆录、传记。黄磊说，我从来没这么用心地去熟悉一个人。

　　我问，熟悉之后的徐志摩，你觉得他是怎样一个人？

　　黄磊说，他好动，多情、多思，有诗人的伤感、浪漫。他这一生有许多闪光的时刻，也有不少灰暗的时刻。像普通人一样，他有人性的优点，也有人性的弱点。“我觉得他勇敢。”

　　我问，勇敢是一个什么概念？

　　黄磊说，徐志摩敢于面对自己，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追求自己的生命。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做理想主义者，需要很多勇气，需要面对很多方面的责难、敌意。他有诗意的信仰，激情、冲动，又执着，了不起。他敏锐，浑身充满了触角。

　　他爱过或者爱他的三个女人呢，我问，你对她们有什么印象？

　　黄磊说，张幼仪稳重、体贴、有女性的容忍；林徽因睿智、多情、才思敏捷；陆小曼轻盈、乖巧、可爱，一个孤单的人，能琴棋书画，又全不把这些本事当一回事儿。

　　我问，你如果是徐志摩，会更倾向于哪一个？

　　这没法儿说，她们各有各的好或者不好，不可能把她们捏合到一起，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和完美的事。

　　我说，徐志摩周围的亲友大多不赞成他和陆小曼的恋情和婚姻，加上他们婚后的生存窘态，会觉得他们不配或者不值。黄磊说，爱情和婚姻，完全是当事人的事，他们觉得好，就好。旁人是没资格评说的。

　　黄磊承接出演徐志摩时，《人间四月天》还只是一个故事大纲。黄磊在研读徐志摩的时候，《人间四月天》的剧本也正在编撰中，编剧王惠玲女士曾经写过《饮食男女》等剧。

　　我问黄磊，是否满意剧本？剧本中的徐志摩是否就是你心目中的徐志摩？

　　黄磊说，挺喜欢这个本子。虽然他演绎的徐志摩肯定比他知道的徐志摩要少一些。他说，徐志摩的故事原本是支离破碎的，剧本串联得挺好。他不认为这部戏只是讲徐志摩的爱情经历，他觉得是讲述一个诗人的成长，因为许多笔墨讲徐志摩的亲情、友情，围绕徐志摩的亲朋好友都是些重量级的人物，比方梁启超、林长民、胡适等等。

　　我说，许多观众会觉得其中的台词比较“酸”。黄磊说，文酸总比牙酸好。恋爱中的人都酸，每个人都酸过，都风花雪月过，都做过旁人看来很傻的事。浪漫的事就是傻事。徐志摩会夜半把一捧茉莉花交给林徽因转身就走。我们每个人都有过把一朵玫瑰一块巧克力或者其它什么放到爱人手中的经历。那种行为那种感觉有什么不好？

　　我说，徐志摩是个真实的人物，有关他的故事，会引发人们追问是否真实。黄磊说，这部戏不是戏说，但到底也不是纪录片。即使是纪录片也有不同的视点和态度。这部戏只是从人性的情感的角度讲故事。黄磊说，这两天他上网去看过，关于这部戏网上的议论挺多，觉得“很吵”。一方面，戏做完了，播出了，许多人关心议论是好事，一方面，又觉得太吵。黄磊说，会吵扰天上的人们。他们(徐志摩们)如果看了电视剧，可能会一笑了之。起码他们会认为：有人记得他们。黄磊说，眼下人们关心的都是皇上、格格，没人在意文人，就是去拍二三十年代，也都去拍武师、黑帮，拍舞刀弄枪，没人会拍一个诗人。至少在这个意义上，这个戏也难得，也不易罢。看了旁的戏，大家可能会乐一乐就完了。看了这部戏，大家会记住，留心一个诗人，会想起来去翻他的文字来看。这种收益不是挺好吗。

　　我问黄磊，他自己是否看电视剧。他说，他很少看。电视剧不好看。大多拍得很滥。相比之下《人间四月天》拍得很精细。从编、导、演，到服、化、道，都很用心很投入。五个月的拍摄期间，剧组跑了许多地方实地拍摄，北京、天津、上海、浙江，还有英国。

　　去了剑桥？我问。黄磊说是，他就住在徐志摩住过的“校友居”大学生公寓里。50米外就是那条河。徐志摩写过的老榉树、大草坪，都赫然在目。窗前就是老式的路灯。稍远处的啤酒馆，有人进进出出，喝了酒的人唱着歌从窗前走过。那个城市还是徐志摩时代也是狄更斯时代的样子。剧组的人开玩笑说，换了一个人到剑桥，也会成为徐志摩。黄磊心向往之地说，真希望有机会到那儿住一住，念一念书。

　　黄磊是在大学课本里读到《再别康桥》的。没想到十年后以徐志摩的身份“再回康桥”，像做梦一样。

　　采访中，黄磊时时提到梦，说拍片的一大好，就是总有做梦的感觉。在剑桥王家学院的草坪上，嘴里刚刚还抽着“七星”，手里捧着惯用的绿色大茶杯。一声开拍，撩起围场的绳子，站到镜头前，就置身徐志摩的康桥。恍如隔世，挺好玩。

　　黄磊隔世到过张爱玲的《半生缘》，到过陈凯歌的《边走边唱》，到过三十年代的《夜半歌声》，到过吴祖光的《风雪夜归人》。最新拍的片子《哥们儿》则完全是现世的，他扮演的是玩鸽子的下岗工人，没什么书卷气。

　　因为有《夜半歌声》中的顺口一唱，黄磊被打造成歌手，出过两张专辑。现如今已经从歌坛退休了，黄磊说。不过在《人间四月天》，黄磊有过一唱，是《我不知道风从哪一个方向吹》。黄磊说，徐志摩的诗特适合作歌词。

　　黄磊在北京电影学院读了七年，从学士读到硕士，而后留校作了教师。看起来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学生们都叫他“师父”。(本报记者夏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