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无线“十大劲歌”的时候我忍不住给北京三里屯的一个朋友发了个短信,说我觉得太幸福了,能有这么高质量的电视节目看。我的朋友没有答理我,我的短信有去无回,因为她是个坚定的“三里屯主义者”,对我的幸福毫无体会,以至于找不到什么话附和恭维,自然觉得无话可说。
作为一个生活在南方的北方人,我庆幸自己能够有足够低的姿态同时欣赏到南北方
的好处。在三里屯的酒吧里,我有一种宾至如归的喜悦,被北方化的情绪、节奏和旋律激动,真心地觉得那种“Band音乐”、“酒吧音乐”好听,那种冒着鲁莽热气的生命力的可贵———那是南方所没有的;可是回到了粤文化压倒一切的广州,竟也同样欢心鼓舞欢天喜地,对自己生活在一个平实务实充实的城市庆幸不已。我希望更多的人体会到我这种做“夹心人”的幸福,所以才明知自讨没趣还要死皮赖脸地发什么短信,宣扬“十大劲歌”好。其实我不是想说服我的朋友“××音乐比××音乐好”,只是下意识里想告诉她,The world is full of good.(天下好东西多着呢)万不可执着,不论南北,不论音乐。拿我们都市报一位才子的话说,“这个世界谁有钱,谁的声音就大;谁宽容,谁的收获就多。”
在三里屯我的朋友问我,粤人有无这么好的Band?我便说有,比如Beyond,比如达明一派;她说,又是那种很流行的东西吧,滑溜溜的广东腔,特别商业。我说是,又不是,只是不可武断妄言,了解了,才知道好处。我反问,你听过许冠杰吗?我的朋友说No,我说就是你们这样什么都不了解的文化人才经常一开口就下一个特狠的价值判断型结论,说一些“香港有什么音乐?!”这样一棍子打死人的话,我的朋友想了一下,点点头。短暂的沉默间,邻座的一个长发艺术青年正满脸傲慢地大声做总结:“我×!王家卫拍的是什么东西?他离大师太远了!”语气之短促有力,让人疑心这世界上只有他自己是离大师近的。我转头对朋友说,没错吧?
我发觉在很多京城文化人的眼里,“特别商业”是香港流行文化最大的羞耻,可耻到使之因此失去了被了解的价值的地步。当然了,北方人了解南方文化,尤其是相对独立封闭的粤文化,也不是特别容易的事,起码隔着一层方言。
我最近看了一篇一个南方人写的文章,叫《爱是一种优势策略》,大意是说以经济学的角度,爱比恨更有效率。其实对于文化,对于十大劲歌,又何尝不是这样?先放弃偏见,放低姿态,先要爱,起码不恨,才能得到乐趣。清华的校歌不是都唱“海能卑下众水归,学问笃实生光辉”?什么都是学问,世事洞明皆学问,流行音乐也是一种学问。
今年看“十大劲歌”,就是被香港歌手这种把唱歌当成做学问的认真劲儿感染。梅艳芳上台领“致敬大奖”,说希望年轻一辈的男女歌手不要理什么报纸杂志的闲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先,只见梅艳芳一身靓绝的化妆打扮,专业的程度让人倾倒到绝倒————光这一点就是学问,内地歌手学到人家武功的1%就已谢天谢地。许志安在四大天王的阴影下苦熬了15年,终于双双和女友郑秀文拿到最受欢迎男女歌手大奖,许志安哭,台下观众跟着哭———15年了,这样的认真劲儿比得上下苦功做学问。至于周杰伦的成功,更是表明了香港乐坛求新求变,渴望学习西洋流行乐的决心。凭着这样的认真劲儿,香港流行乐岂有“不值得被人了解”之理?
今年“十大劲歌”的最高奖“金曲金奖”颁给了陈奕迅的《Shall We Talk》————凡是获得“十大劲歌金曲金奖”的歌都不是等闲之作,从词到曲到演绎到××均有值得学习的地方———今年这首《Shall We Talk》光是意念,就很突出,歌曲从亲人、爱人之间需要沟通的角度、以优美华丽的语词准确地表达出了“We shall talk”的意念———岂止“商业”,岂止“滑溜”,岂止“广东腔”,简直了不起。
三里屯和“十大”,Shall We Tal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