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评人李皖直言凤凰传奇是“二流乐队”

2014年05月29日09:29  南方人物周刊 微博 收藏本文     
凤凰传奇 凤凰传奇

  凤凰传奇的演唱会上也有人挥动荧光棒,而且找玲花曾毅要签名的人肯定也不少。当然更多的听众只是在他们的手机、电视和各种不明音源中欣赏凤凰传奇的歌声。凤凰的歌何以聚拢起如此多的“受众”?因为他们的歌词感人至深?从演唱会现场那些歌迷的反应中我们可没看出来。

  乐评人李皖直言凤凰传奇是“二流乐队”,“你是个艺术家,水准在于你有多大的质量、有多少内容、精神高度——他什么都没有啊,这个乐队有啥呢?我觉得这个乐队就是两个嗓子,两个表演者。但这两个人有什么内涵呢?代表了什么价值或者这个时代意趣呢?我觉得他基本上是一个很低的东西,即使不趋近于零,内容也很少的。它不能给你更高的期待,灵魂需求的东西。”

  王小峰也表示他不会喜欢凤凰传奇的歌(几乎所有外围受访者都这么说),但他对凤凰的评价似乎更温和一些。“音乐传递给人最直接的一个东西就是,让你OK、听着舒服就完了。”王小峰说,旋律是音乐传达情感的重要部分。“这绝对是一个本能,或者说艺术欣赏能力。他以前听过各式各样别的音乐,形成他对音乐的理解。这样的旋律听多了,在大脑里会形成一个随时会被唤醒的记忆。凤凰传奇那种很中国化、很让我们熟悉的调子,一定是受众多少年前听过的。凤凰传奇一出来的时候,他会觉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其实没有,是记忆在起作用。凤凰传奇在他能理解的范畴之内,就接受了,OK了,然后这些人形成了今天中国的大众文化。”

  对凤凰传奇的鄙视反映在我们对专家的约访中,很多人在电话里直接拒绝了。不过也有例外。在北京师范大学一次关于乡土社会的讲座之后,我询问主讲人之一张柠教授对凤凰传奇是否有兴趣,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同样,张柠表示自己并不喜欢这个组合,“它没给我任何意外的东西,也没有触动我内心深处自己难以觉察的东西。但是它存在。”

  张柠认为凤凰传奇的审美趣味有3个元素:游牧民族的赛马节奏;基于农耕文明的审美情感,比如对飞鸟、天空、月亮,包括花草等自然意象的赞美;“这两个东西加上他的简单的朗朗上口的旋律,普及程度非常高。”

  “但如果是单纯的歌颂农耕文明——我觉得歌曲跟文学可能有一些类似,人们希望在里面找到一些梦境的东西,农村的人可能向往城市的东西——那么你歌颂一头牛或者一头猪,未必能够很让人欣赏。”我质疑道。

  “农村人最大的理想不是进城。进城这种冲动是物质诱惑,而不是精神诱惑。”出生于50年代末江西农村的张柠答道,“农民最大的理想是飞起来,变成一只小鸟。他试图脱离地球的引力对他的束缚。根深蒂固的农耕文明对中国人的审美趣味塑造是非常强烈的。”

  在张柠讲授的当代中国大众文化的课程里,有个声音专题,分析从延安时期开始中国主流声音的演变过程。“凤凰传奇在这个声音系统里是一个例子。他是把民族唱法、原生态的民间唱法和都市唱法结合在一起,这3个元素都有。符合主流意识形态的乐观向上,有民歌的发声方法,另外有流行元素,三者结合。合流是大众文化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方向。民歌唱法里加入流行元素,显得不会太土。”

  “但关于凤凰传奇一个很普遍的批评就是说它土。”

  “更年轻的听众肯定觉得他土。但比如对你的父母辈的人来说,他听郭兰英和李谷一的歌相比,还是有洋气的东西。之所以这批听众会喜欢他,是因为他在民族唱法基础上有变化,不是太土。”他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观点,“其实够土的。一个牵着狗遛弯手机里放的东西,在大白菜三轮车底下放出来的东西,那还不够土?”

  徐明朝已经习惯了舆论对凤凰传奇的各种调侃,他表示这些都无法阻止。“以家庭为单位的受众就是我的用户,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儿子女儿,全包括。惟一不包括的是城市白领阶级,这个受众我从来没想过,说实话我也抢不了。

  对于各路调侃奚落,徐明朝惟一的辩解是“我们有底线”:“至少我没让你变坏,我没恶心你吧?你在地铁上听到别人手机响起《月亮之上》你觉得烦,但这歌不恶心。想想《爱情买卖》,那叫恶心。”他说自己从不在意说凤凰传奇如何如何,“就一点我一定要强调,就是我们不低俗,我们也不投机取巧。马航失联我们可以出一个《马航去哪儿了》,会很火,能挣钱,但我不会让凤凰传奇唱这个。你一旦唱了,就意味着你只能打擦边球,只能玩小聪明,你干不了正事。你的艺人永远上不了光明正大的台阶,当你回过头发现自己所有火的歌全是这种,你就废了。凤凰传奇现在你可以说他土,我有不土的那天。”

  今年3月,徐明朝在网上看到一条新闻标题叫“美国第一夫人米歇尔的凤凰传奇人生”,他觉得扬眉吐气,“你看现在凤凰传奇已经变成励志的代名词。”他很骄傲。

  在龚华接受采访的3个小时里,他不断接到询问艺人演出的电话。“哎呀,活动太多,没有档期,推一下皆大欢喜(孔雀旗下另一对组合,阿宝+王二妮)给你行不行?……唉,那没办法,只能赶。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哈,保持联系啊。”

  龚华的手机号码就公布在孔雀唱片的官网上,全国各地联系演出的电话都会找到他。作为公司二把手,他并不对这项极度考验耐心的工作感到枯燥,“所有找过我的人,我必须存下来。一个电话都不会放过,”他表示享受这份工作的乐趣,“这样公司的信息平台就大了。我们有什么信息都会群发,比如最近签了‘正月十五’,现在他们歌曲在百度排名多少,推广期有优惠价,他们就都能收到你的信息。你不做这个就没有机会了,是吧?”

  他将手机暂时调成了静音。“现在还是淡季,以往这时候根本没有办法聊天,”他向我表示歉意,“凤凰的工作在我的电话里大概占到一半左右。我2010年来公司时他们单场是25万,之前涨价我觉得涨慢了。2012年是60,去年70,到今年8月份就80了,涨得很快。”

  在跟记者介绍自己与各地演出商博弈时,龚华表现得像个久经沙场且异常慷慨的商界前辈,他颇为得意地传授自己的生意经:“我接到那些电话心里就有了数,通过各方面信息综合判断。比如8月份我已经安排差不多了,他还非要,我可以安排,也可以不安排。然后一查他那个地方离机场比较远,我就说没档期了,3个月内都没有档期。他们内部一个传一个,把整个凤凰的热度一下捧上去,哇3个月都没档期!大家一阵风似地在抢这事。这是很技巧的东西,不要小看这个经纪行业。因为我有这个本钱,不像有些艺人本身没多少场,一说来马上跟你签。我这个品牌摆在这里,我很挑剔,但我没有放弃你,我拉着你的心,‘帮你争取嘛’,‘等我几天嘛’,跟他们都这样周旋,最后通过我的‘争取’得到的,那你就欠我这个人情。人家千恩万谢,感情就是这样维护的。”

  徐明朝的演唱会计划显然与孔雀埋头挣钱的“务实”作派相悖。在龚华看来,徐明朝的做法简直不可理喻。“人家都是没商演才开演唱会展示实力,亏钱也要做。可是我们商演根本安排不过来,做这个演唱会有用吗?”他突然抬高音量,“万一中途出了问题,责任重大!现场不知道会出什么误差,万一因为什么出了岔子,你看看我们凤凰这个品牌还要不要!我商演15分钟就完事了,演唱会两个半小时不停地唱。那么辛苦,告诉我为了什么?北京人那个脑子,弯弯不过来我说……”

  双方曾有过沟通,但谁也没有能说服对方。龚华表示会放手让徐明朝去做演唱会,但他会保留自己的意见,“我就是不服!但大家是个团队,反正大家都有分成,艺人都不怕辛苦我还说什么?我们是一个大家庭,这个品牌已经成功了。如果没有成功,公司花那么多钱我可能就要追究你了!”

  “他们不理解就不理解吧。”我从顺德回到北京,徐明朝在办公室听完我对龚华的采访后说,语气无奈而不忿。“钱是没有用的,真的,我就是这么觉得,我跟凤凰传奇这么长时间走过来,一直这句话,赚钱干什么?你当一个歌手,不留点东西下来,到老了唱不动的时候,回想自己连个演唱会都没开过,到时候想开你开得了吗?”

  徐明朝承认自己“一意孤行”,认准的事情一定要干。“这一路走来,很多关于演唱会和宣传的事情,泰哥确实不能认同。可是结果是好的,那就够了。我要保证的是在账目上透明,在沟通上流畅,至于你理解不理解跟我没关系。我只要让艺人配合我就完了。”

  跟陈仁泰一样,徐明朝的办公室里也有一台计算器。这是一种他们都会经常用到的工具。 南方人物周刊版权所有

  “他是农民企业家,一个勤奋守信专注但缺少商业头脑和经济运作能力的农民企业家。很低调,不懂包装,不懂融资,不懂砸钱,而这些又恰恰是凤凰传奇最需要的东西。”徐明朝缓慢而清晰地说出他对陈仁泰的评价,听上去这段话在他脑中酝酿已久。他承认,对他而言,陈仁泰是一个家长般的角色,“很长时间里我什么都不是,像小无赖一样。”但现在,“我羽翼丰满了,我觉得我牛逼了,我可以在这个世界闯荡了。我要有我的存在感。”

  徐明朝于2006年创立百人娱乐,8年里他和这个公司的所有工作,都围绕他的女友——2011年后成为妻子——玲花,以及曾毅二人的包装和推广。公司创立早期在北京798艺术区的一个院子里,玲花去商演,徐明朝日日玩游戏打麻将,优哉游哉。

  这种状态大约在2009年得到了改观。从凤凰传奇在那年的第一场演唱会开始,徐明朝开始变得忙碌。2014年4月的徐明朝处在一种隐秘的焦虑中,他接受采访时的状态有些像疲惫中突然获得几小时放松和宣泄的时间。3个月后,他和玲花的闺女将来到人间,凤凰传奇的新专辑也将同时面世。

  专辑制作和发行,实际上是孔雀唱片的保留职责,但徐明朝已经深涉其中。他反复试听小样,找来以色列歌手一起推敲歌词,他试图像一个挑剔的工匠一样打磨手中产品的每个细节。他的身份早已不再仅仅是凤凰传奇的包装和策划者。

  在2013年12月凤凰传奇与孔雀约满的半年前,很多唱片公司来找徐明朝谈过,最终徐仍然选择跟孔雀续约。“还是那个原因,农民。”徐明朝说,“陈仁泰是农民企业家,我们是农民,对路。对那些上市公司来说我可能只是个棋子,是你资本运作的牺牲品,分分钟就把我卖了,非常自然,而且你无话可说。陈仁泰他再怎么样,做得好与不好,也不会把我卖掉,凤凰传奇就是他命根子。做得好不好,我们一起来分担就可以了。我称呼泰哥就是自己家人嘛,我们艺人可以跟他随便发火。我们太熟了。”

  “我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老婆站在我这边,现在牢不可破。我要没点自主权的话,就没有必要跟孔雀唱片续约。”徐明朝狡黠地笑笑,“说白了在凤凰传奇这个团队里面,我们公司的决策曾经就是零。但那个时候泰哥没有整死我,在我跟玲花结婚前让我俩处黄了就好了。他没这么干,他是个好人。续约也不代表我放弃我自己的想法,我在没续之前就说了的。”

  虽然陈仁泰始终没有接受采访,但我的顺德之行似乎还是给徐明朝带来了一些刺激。这次采访能感受到他的态度比前两次投入,他减少了插科打诨抖机灵的频度,代之以认真地为自己辩护。“我也有做错的时候,”他说,“我们拍一个MV,效果没那么满意;我花了24万给玲花做了3套衣服,而且我跟服装师差不多从晚上10点沟通到早上一点半。结果玲花怀孕了,能穿的就一套,这让别人知道能笑话死我。但你做就是做了。演唱会也是,不做你就闲着吧。当你做完一场再做一场,做完之后你再回过头来看:牛逼。不做没事,什么风险都没有。”

  我转述了龚华的质疑:演唱会无非是艺人秀肌肉展现实力的地方。既然已经在工体这么大的场子都开过了,干嘛还要去各地那些小场呢?

  “你说到一个根本上的问题了,开演唱会是为了什么。”徐明朝说,“我可以明年就去香港开3场,台湾小巨蛋我自己掏300万就能开,没人看?我送票不行吗?回头给你们媒体发点红包,通稿一出凤凰传奇小巨蛋爆满,再让圈里大V一转,这事就成了。”

  “你会这么干?”

  “我不会,傻子才这么干呢。”他迅速回答,结束了这个扯淡。“演唱会是要让艺人和你的受众形成艺人的露面平台的习惯性问题。这是一个长线,你要告诉你的受众,告诉所有的媒体,你也要告诉你自己,从今天开始,什么样的舞台是我的。你要知道王菲除了她的演唱会现场,在任何地方你见不到她。王菲不能接商演吗?因为她懒,不愿意挣这份钱?不是,这是定位问题。凤凰传奇早年没开演唱会的时候,商演很多,确实也能挣钱,但这不是长线。我只有在演唱会这个舞台,才能表现最精彩的我,就这么简单。如果你不做,你的商演价钱就只能从70万到60万到50万到20万,慢慢你就下来了。

  “你得让你的小朋友从6岁开始看你的演唱会,然后到10岁的时候,再到你演唱会现场的时候,体验那种怀旧感。你看罗大佑李宗盛这帮人,滚石30年这帮歌手,是怎么过来的。他们在30岁正当红的时候就是要开演唱会,就是要做这个舞台,让这个舞台变得成熟。”

  “我觉得特别是从八项规定之后,一线艺人未来出路就是演唱会,你没有任何其他平台可走。现在制播分离,你以前说我央视关系好,我能上节目,现在不好意思,中央台的节目,中央台的领导说了不算,谁说了算?人家灿星、光线传媒说了算。所以你说你作为艺人,怎么保证跟每一个内容制作方保持好关系?不可能,人家选不选你,完全看你现在有没有人气。你艺人怎么保证一个良好的市场反馈?你除了出专辑之外,还能干什么?

  “你没出路,惟一的出路就是做自己的平台,就是开演唱会,一年比一年成熟,一年比一年更让观众觉得赏心悦目,带入感更强,互动性更好。观众来演唱会之后,看完不累,很开心回家之后还能想想。回头电视上一看,那场我在,我觉得这就是你作为歌手活着的最高目标。”

  我问他,凤凰传奇为什么不在演唱会上讲讲故事,或许这能让互动更“走心”一点。

  “我们这种人骨子里是自卑的,”他面无表情地答道,“我们不相信故事。我们3个人,我是渔民,曾毅是农民,玲花是牧民,你让3个中国最底层的人跟你讲理想,怎么讲?这个想法我一直很清楚,这是心里话,而且这种话我不回避。我们不需要在这件事上回避和包装,事实就是这样。两个没念过大学的歌手,我们都不想有故事。在艺人圈里,我们就属于暴发户。我们这种人是自卑的,别说给别人讲故事了。我们自己永远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设定目标,完成它,在这个过程中一点岔子不出。”

  2014年的12月30日、31日和2015年1月1日,凤凰传奇将在五棵松体育馆连开3场演唱会。内地艺人中史无前例,徐明朝承认,这对他是个挑战。

  “我跟最好的朋友聊这件事,他说你不是要凤凰传奇玩这3场,其实是为了满足你自己内心的需求,是为了满足你自卑的心理。我说我同意,怎么了?”

  窗外暮色悄然降临。玲花第三次敲开房门,提醒我们该吃晚饭了。“两分钟,”他抻着脖子,用直愣愣的眼神提交了他的申请,“最后两分钟。”

  门关上了。

  “说白了,我连做3场就是为了证明农民自卑这件事。我觉得咱们从开始聊到今天,我认为我终于找到了真正想说的话。凤凰传奇,孔雀唱片在整个发展过程中没有找到任何大哥大姐带我们,我的任何发布会没有请过牛逼的嘉宾,不像章子怡,不像范冰冰、李冰冰这种;我在微博上也没跟任何大腕互动过。凤凰传奇从出来那天到今天,就靠他们两个人在舞台上演出来的,我们没有借助任何所谓的外部力量,比如说一个有钱上市公司的背景,一笔雄厚的资金,一个牛逼的长者,比如说像姚谦、李宗盛、林夕,那种对艺人的栽培,没有。这一路上也没人跟我讲过应该怎么做,我们也没有得到任何帮助,除了央视,那是我们娘家,我从《星光大道》出来的。没有任何其他媒体把我当掌上明珠一样去捧,我也没给任何人塞过钱,没跟人抢过头条,没跟人炒过新闻:我们家这个跟谁谁谈恋爱了,跟那个大腕牵手跟那个人怎么样了,都没有。我惟一能拿出来说话的就是事实。我今天演唱会可以请嘉宾来了,我可以请圈里很多所谓的知名歌手,但我觉得这个不是最重要的,我还要拿事实说话。我就是要告诉自己,告诉凤凰传奇告诉歌迷,这样做我照样可以走下去,而且相反我对那种宣传越来越反感。你觉得这个过程是不是挺自卑的?”(节选自《南方人物周刊》封面专题“制造凤凰传奇”第二部分:谁在消费凤凰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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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阿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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