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贤：华语导演第一人

“接到（得奖）消息，他（吴念真）哭得不像话”

       荣誉：1989年 《悲情城市》获最佳影片金狮奖。

       （郑伟柏/文）侯孝贤执导《悲情城市》反映台湾历史争议的"二二八事件"，1989年勇夺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金狮奖，这是华人电影史上首度亲吻金狮。侯孝贤接受《凝望-时代：穿越悲情城市二十年》一书作者张靓蓓访谈时回忆，“那次念真（吴念真）也去了，杨登魁、廖桑（廖庆松）、高捷很多人都去啦。我也不知道念真在干嘛，接到（得奖）消息，他哭得不像话！”

       《悲情城市》当年决定参加威尼斯影展，侯孝贤的心情其实泰然，“前面去了几次影展，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因为我从来不在影展里看电影的，英文我看不懂，我也懒得看。我的电影外国人看，我觉得他们看到的是另一个角度，跟我毫不相干，我以前是根本不理的。他们以前劝我要学英文，我也根本不理，我的思考又不是用英文，所以我到现在英文还是很烂。那次入围是马可?穆勒跟舒琪两个人帮的忙，当时马可还在贝沙洛影展主事，因为他会意大利文、又会中文，所以来帮忙。”

       当年，侯导是影展入围、得奖游戏规则的门外汉，“我不知道，通常大影展都会通知（得奖），怕你跑掉，都是颁奖那天的下午会接到讯息。我那时候哪知道啊，你以为我懂那个，不懂，我对那个没什么研究，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后来我才知道，亚洲电影隔了快四十年才再得奖，回来一看，机场这么多人，整个人都傻了。”相较于侯导的淡定，《悲》片编剧朱天文回忆起来兴奋许多，“我最记得的是还不能公布的时候，先是马可?穆勒大概评审完就知道了，好像就跟侯导先讲了，因为大会要安排他从《魂断威尼斯》的那家旅馆‘德班’迁到‘Excelsior’去，马可跟他讲：你得奖了，所以你搬去那边。是因为这样才知道的。”

       “当时谁都不知道，我们跟马可吃晚饭，三个人的时候，就在路上，侯导说：跟你讲个事情，但是其他人先不要讲，因为还没公布。他说了，我就跳起来，一直拍手，后来我还是忍不住，回去的时候就跟老焦（焦雄屏）讲了，所以她很快，比谁都快（焦雄屏时任中时晚报记者），老焦要我不准跟别人讲！她就要抢第一，可是念真来就跟他讲，念真当场抱着侯导哭了！”

       《悲情城市》得奖后台湾反应热烈，对于侯孝贤日后创作的影响，他说：“我对这个，坦白讲，可能跟一般人比较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它的效果是什么，但是《悲情》在台湾很卖座，导演最现实的想法是，卖座，至少你后面有几部戏可以拍，意思就是这样。因为之前我们拍的电影都很卖座，后来中间就不卖，但是有些还不错，基本上就是这个而已。”

       “我感觉，有时候拍片你不能想太多，是凭直觉的。因为你一直接触，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客观实体’，就是人，或这个环境，这个很重要。因为这个东西永远是你眼见的、写实的；你在再造的过程里，这就是你所面对的真实、现实；你面对这个现实、真实，你才能穿越；穿越了电影，你就不会有别人电影的影子；因为你一直在面对你眼前的这个时代，存在于你眼前的这些人，你在电影里表达的是你对他们的一种感觉，或是你自己的感觉藉助这些人表达出来。”侯孝贤如是说。

李安：华人导演的骄傲

“人不知道是实荣还是虚荣，还是需要有点信心”

       荣誉：2005年，《断背山》获最佳影片金狮奖；2007年，《色，戒》获最佳影片金狮奖；2009年担任评委会主席。

       （郑伟柏/文）李安以《色，戒》勇夺64届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金狮奖，他于2005年以《断背山》（Brokeback Mountain）首骑金狮，仅隔一年便再得大奖，让他成为影展史上首位3年内2度抱回金狮奖的导演。颁奖前他人在加拿大多伦多影展，接到大会通知要他回威尼斯领奖时已无航班可搭，电影公司立即包专机送他回水都。

       李安当年再以精雕细琢的《色，戒》抱回金狮奖座，让他成为影展开办75年以来，第4位2度得奖的导演。月初他结束《色》片在威尼斯影展的活动后，带着汤唯、梁朝伟等人转赴多伦多影展，片商收到威尼斯影展大会请他回水都的通知，他参加完首映式、陪演员及观众看片看到晚间11时，才火速赶至机场搭机。由于当时北美已无飞至威尼斯的航班，电影公司砸重金两段式包机，先飞至英国，再换飞机到威尼斯。

       得奖后，他先后出席大会、片商办的庆功宴，接受国际媒体与华语传媒的访问，结束后，他托人传话请我们几位从家乡来的记者等一等，约半小时后、已是当地时间深夜，他特地带着刚拿到的奖座与熟悉的台湾电影记者一叙，张震跟在他后头，抱着一瓶香槟王为大伙助兴。他回想这段十万火急飞回水都的旅程时笑说：‘我上飞机时，看到机上连床都铺好了，但就是没睡着。’他抵达威尼斯，搭船到饭店时距离走红毯只剩1小时，他透露当时边在房间里烫衣服边想得奖感言，但那时知道摄影罗德里哥?普里托得奖，自己可能是得个最佳导演，还没意识到会得金狮。

       谈得奖心情，他说电影拿奖，可以证明即便在美被列NC-17级，也不是色情片，拍床戏时让他几乎崩溃，拿奖后心里多少有点帮助。“人不知道是实荣还是虚荣，还是需要有点信心（藉拿奖），也不希望观众看片时是个臭脸。”他也透露拍片遇上瓶颈时，刚好有机会与当时仍在世的瑞典电影大师英玛-柏格曼（Ingmar Bergman）见面，他18岁时看了柏格曼的《处女之泉》后开启电影路，柏格曼对他而言是父权的象征，但见面时柏格曼像对待儿子般拥抱他、抚摸他的脸，要他好好对待演员时，却有如温柔的慈母，给了他继续拍下去的力量。

       2007年华语片再度成为威尼斯影展得奖主力军，当年除《色，戒》外，姜文的《太阳超常升起》也被视为夺奖大热门，该届又是华人导演张艺谋担任评审团主席，华语片气势旺。被问到与金狮奖座的缘分，李安说：“有这么多华语片来威尼斯是双方面的，中国电影10几年来的成长是不能忽视的事实，对于现在的时机，我们是生逢其时，但也积压已久。”《色，戒》以细腻手法及大胆床戏，为威尼斯影展创造高潮，片中高难度的性爱表现灵感何来？他透露是和摄影师讨论的结果，儒生形象的他又笑说：“我拍电影，都是拍些我做不到的事情。”

       当时我问李安，拥有的两座金狮奖将摆在哪里？那时电影生涯已获60个奖的他说，家里1楼有个书房，小孩子常在那做功课，金熊、金球、奥斯卡及金狮等大奖都放在里面，但有次孩子开派对怕弄坏奖座，把上次得的金狮放去洗衣房了。在电影成就再创巅峰时，他庆幸说：“我是台湾电影少数可以靠当导演赚钱的人，我觉得我可以做到好的就是拍电影。”

       李安导演《色，戒》中的情欲戏在威尼斯影展广受讨论，他却透露：“拍情欲戏拍到让我濒临崩溃，唯一支持我的就是带演员走过这个地狱。”他说剪后的初版先让太太及儿子看过，得到“跃进了一大步”的评语才心安。他对女主角汤唯赞不绝口，但她的好表现全都是磨出来的，“拍到最后一天我还在教训她，放在她身上的心力比章子怡多了10几倍。”当大会宣布《色，戒》获金狮奖没多久，领完奖、人还在后台的李安就接到章子怡的道贺电话。而时隔多年，演艺事业几经波折的汤唯已在影坛站稳一席之地，当初细细琢磨她演技的李安，应也十分安慰。

贾樟柯：淡定的王者

“这个奖在《站台》的时候就该给我了”

       荣誉：2006年，贾樟柯凭《三峡好人》获最佳影片金狮奖。

       （嘉阳/文）与其他影人不同，谈起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奖这件事儿，贾樟柯有一种天然的淡定和霸气。即使，2006年《三峡好人》获得了第63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他当时的反应也只是：“这个奖在《站台》的时候就该给我了。”

       获奖对于贾樟柯来说是一件比较平常的事情，1995年他拍摄的第一部作品《小山回家》就获得了香港映像节的大奖。第二部作品《小武》一举夺得了柏林电影节亚洲促进电影联盟奖、釜山电影节新潮流奖、温哥华电影节龙虎奖等8个国际电影节大奖。而他之后的每部作品，也几乎都贴上了国际电影节获奖的标签。

       贾樟柯坦言，除了2000年携《站台》参加威尼斯电影节时有些紧张和失落外，之后参加颁奖典礼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在2000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颁奖之前，《站台》获金狮奖的呼声非常高。当时30岁的贾樟柯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应该能拿到这个奖。没想到，最后《站台》仅获得了最佳亚洲电影这样一个安慰性质的外围奖。

       2006年，携《三峡好人》再来到威尼斯的时候，频频亮相各大国际电影节的贾樟柯已经练就了一个不为外界所动的好心态。在组委会宣布《三峡好人》获得了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时候，贾樟柯没有太多兴奋。在忙完官方环节，接受过媒体采访后，贾樟柯打了个电话给影片的日本制片人。得知获奖消息，对方也只是淡淡的一句：“在网上看到了。”

       “颁奖典礼后，《三峡好人》的法国发行人开了句玩笑，他说，签这部电影的版权合约手指都要签断了。”贾樟柯说道，当时他挺高兴。之所以高兴不是因为影片获了奖，也不是因为赚了钱。而是因为影片卖到了很多国家，想到那么多国家的观众能看到这部电影，他有一种很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张艺谋、巩俐：威尼斯成就了他们

“被戛纳放走的金狮电影”

       荣誉：张艺谋于1992年凭《秋菊打官司》获最佳影片；1999年《一个都不能少》获最佳影片；2007年担任评委会主席。巩俐1992年凭《秋菊打官司》获最佳女演员沃尔皮杯；2002年担任评委会主席。

       （徐菲、覃覃/文）张艺谋与威尼斯电影节的情缘可谓深厚，早在1991年，张艺谋就凭借《大红灯笼高高挂》获得了银狮奖。第二年更是拔得头筹，《秋菊打官司》获得最佳电影金狮奖，女主角巩俐也因该片坐上了影后宝座。当时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委惊讶地发现，在电影中样貌土气的农村妇女，在红毯上竟然风情万种，魅力四射，强烈的反差让人惊愕不已，这让巩俐问鼎影后加码不少。

       1999年，张艺谋凭《一个都不能少》再获金狮，而这部片子背后的小插曲，更显示出威尼斯对张艺谋的深情厚爱。

       当年，这部本来要投奔戛纳电影节的电影，因主席雅哥布的偏见而转投威尼斯。当时，雅哥布认为此片是在“替中国政府宣传”，这一言论惹恼了张艺谋。他在当年4月致信雅哥布主席，表示不能接受这种对电影“政治化”的读解，并宣布退出戛纳电影节。而威尼斯影展却向张艺谋伸出了橄榄枝，该片在威尼期受到极大的礼遇，当时媒体报道称，《一个都不能少》的宣传大看板就在电影节举办地节日宫正对面竖立着，目标显著；而电影的放映时段皆是竞赛片黄金时段；影展主席艾伯托-巴贝拉甚至公开表示该片“弥足珍贵”。如果说，早年威尼斯电影节对张艺谋才华的肯定是知遇之恩，而第二次的再度支持则更有些了“患难见真情”的味道。

       在拿下威尼斯影后十年后，巩俐更是被邀请成为第59届威尼斯电影节评审团主席。虽然由于英语不好，巩俐曾被媒体诟病，但她没有被评论击倒。接受采访时，她就曾既兴奋又充满信心地说道：“《大红灯笼高高挂》曾在威尼斯获奖，1992年《秋菊打官司》又得了最佳女主角奖。我这次参与威尼斯电影节却是来做评委会主席，因为当时来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一天来做评委会主席，我只能说自己与威尼斯特别有缘分。懂不懂英文对评委来说不是一个问题，也不是困难。”

       巩俐还说：“评价电影最重要不是导演是男是女，关键还是作品本身的水准。主席是一个最惹争议的职位，比如决定这一届评比标准和结果，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而那一届威尼斯，最大的“金狮奖”由苏格兰导演彼得-穆兰执导的《青楼姐妹花》获得，美国演员茱莉安-摩尔则以《远离天堂》荣获影后荣衔，巩俐说每部获奖的影片都兼顾了商业与艺术，而自己喜欢的电影都获奖了，让她没有任何遗憾。

       张艺谋也在此后回报了威尼斯对其的一片深情。2007年，虽然已经开始忙于第二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筹备工作，张艺谋还是在百忙之中接受了威尼斯电影节的邀请，担当了第64届电影节的评审团主席。也正是在那一年，华人导演李安凭借《色戒》再夺金狮（两年前李安曾凭借《断背山》首获金狮）。因14年前，李安的《喜宴》获得柏林银熊奖时，张艺谋刚好是评委之一，《色-戒》的获奖，让两人的缘分变得更深，李安更直称张艺谋是自己的贵人。而据当时的媒体报道，在决定金狮得主的讨论中，作为评委会主席的张艺谋足足用了7个小时，才摆平参评的各位大牌导演。事后在《色-戒》庆功宴上，张艺谋告诉李安，做出这一决定的确压力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