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态民歌”的出现与过去一百年间传统民歌既受到持续普遍的关注,又多次被随意“加工修改”、否定、排斥、挤压的双重命运直接相关。
“原生态民歌”一词本身就包含着干预文化生态现状的主动性、前瞻性及价值认知的自觉性。
比赛可能消减了民歌的某些“原生态”因素,但它会唤起各族民间歌手对自己母文化传承、创造的激情。这恐怕是对“原生态民歌”的最好保护。
近期,在媒体和学术界,有一个被频繁使用的词汇:原生态民歌;同时还有一个颇为热门的话题:原生态民歌的生存与保护。
这个词和话题的出现,并非偶然。追根溯源,它与过去一百年间传统民歌既受到持续普遍的关注,又多次被随意“加工修改”、否定、排斥、挤压的双重命运直接相关。1958年掀起的全民性新民歌运动就以简单粗暴的态度胡乱填词,让某些传统民歌面目全非;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有失偏颇的音乐教育再次造成了类似自然生态那样的“文化生态污染”,原生态民歌被挤压到社会的边缘。
显然,原生态民歌一词的人文含量比传统民歌要宽泛许多。它不仅包括民族语言和地区方言、口头的自然传承方式(家族、村寨、社区等)、特殊的歌唱方法和地域民族风格,同时还包括歌唱环境,以及歌唱环境与演唱者之间相融相协的互动状态。从“民歌”、“传统民歌”到“原生民歌”,再到“原生态民歌”,实际上是传统民族文化在经历了近20年的挤压、漠视后,向国人发出的一个警告!
表面看,这个警告似乎是被动的,甚至迫不得已的(前不久我自己也这么认为)。就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们还常常把无奈一词挂在嘴边。但是现在完全不同了,原生态民歌一词的出现本身就包含着干预文化生态现状的主动性、前瞻性及价值认知的自觉性,政府文化主管部门由“缺位”到“入位”的文化保护政策转变、社会公众对全球化进程给传统文化带来的负面影响的自觉反省、学术界志士仁人的不断呼吁等等,无不是这种自觉和主动干预的具体体现。特别是近两年来强势媒体的介入,如年初央视十二频道举办的“CCTV西部民歌电视大奖赛”,三十多个民族、三百多个歌手一连七个晚上在黄金时间演出,让亿万观众实实在在过了一个“民歌春节”;刚刚在山西左权落幕的“中国第二届南北(原生态)民歌擂台赛”坚持用“原生态民歌”的单一原则进行比赛,实质上是央视民歌大赛的深化和更加成熟的尝试。
一位哲人曾经说过:我们创造什么样的今天,也就在创造什么样的传统。比赛可能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它能在一个特殊时期内营造出一种声势;它可能消减了民歌的某些“原生态”因素,但它会唤起各族民间歌手对自己母文化传承、创造的激情。当他们回到自己的乡土时,他们有可能成为一种象征,激发出当地民众对原生态文化的呵护热情,而这,恐怕才是对原生态民歌的最好保护。
乔建中(作者为著名民族音乐学者,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