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做个好梦,外婆!
亚瑟就像个疯子一样敲着一个钉在墙上的活塞。当然,是用一把锤子在敲。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他喘着气。
最后一下是最有力的,墙上的一块小木板弹了出来。
这块木板是安在一个枢轴上的。它通向一个极小的储藏室。
亚瑟把一只手伸进去,从里面取出一张纸。
他把纸摊开,急忙看起来:
“真棒!你解开第二个谜了。现在是第三个谜,也是最后一个谜,就是那个老散热器。把开关向右旋,旋转跟你名字字母一样多的次数。然后往回旋四分之一圈。”
亚瑟冲到窗户下,跪在老散热器前,握住开关,开始旋动。
“亚瑟!A……R……T……H……U……R……”孩子全神贯注地干他的活,顾不上去理会外婆的叫唤。
“现在……向左旋四分之一!”
他擦擦双手,大大地吸了口气,仿佛准备好迎接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事情发生了。外婆从门口进来了,亚瑟惊得跳了起来。
“你又在做什么?!你拿锤子敲什么?!”她说,这糟透了的一天还没有完,她已经筋疲力尽了。
“我……我在修外公的暖器!”亚瑟结结巴巴地说。
“在这深夜?在这盛夏?”外婆诧异地问,她不信他的。
“谁知道呢。有几次冬天不声不响地就来了。你老这么说的!”亚瑟通情达理地说。
“是这样,我是这么说过。但一般是在十一月!”她气恼地说,“我还说,现在快半夜了,是上床睡觉的时候了!我还跟你说了一百遍了,我不要你来这个房间!”
“为什么?现在这里几乎没啥东西了。”亚瑟振振有词地说。
外婆意识到确实不再有理由坚持要求了。原则上她依然坚持着。
“是没有东西了,当然……但这里的记忆始终存在着,我不想让你打乱这些记忆!”她断然说道。
她走近日历,撕下七月三十一日那一页,露出了八月的第一页。
她把撕下的那页纸扔进一只小盒子,小盒子上面写着:“没有你的日子”。不幸的是,这张纸是很重要的。
“去!到你房间去!”
亚瑟不情愿地服从了命令,外婆锁上了门,然后把钥匙挂回到她自己房间那张有天盖的床柱上。
她走近外孙的房间,小男孩已经穿好了睡衣。
外婆帮他铺好床。孩子什么也没说,便爬上了床。
“给你讲个小故事,但不超过五分钟。”外婆柔声说道,为了给他一点补偿。
“不用了,谢谢。我很累了。”亚瑟回答道,把眼睛闭上了。
外婆有些惊讶,但没有再坚持。她拿起蜡烛,离开了房间,让他沐浴在月光里。
等到房门关严实了,孩子坐了起来,像一张弓一样绷得紧紧的。
“就看你的了,亚瑟!”他对自己说道,给自己鼓气。
亚瑟打开了门,竖起了耳朵。他听到了淋浴的声音。外婆正在用剩下的最后几升热水。
他溜进外婆的房间。水蒸气从半开的浴室门里冒出来。
亚瑟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地踮着脚尖,不使地板条发出声音。
他走到有天盖的床边,伸出他那短小的胳膊,勉强够得着,他取下了那把钥匙。
他双眼紧紧地盯着浴室,往门口退去。
但突然地,他撞上了什么东西,不由得惊叫起来。他撞上的不是东西,而是人,是他外婆!外婆比他多活了五十年,对她那小狐狸般的外孙实在太了解了。
“你吓着我了!”孩子说道,“我……我还以为你在洗澡呢。”
“没有。我在客厅里找我的安眠药。”她拿出一个小瓶子,“你赶快上床去,否则我就让你把这一整瓶都喝下去!”
她从亚瑟手中夺过钥匙,亚瑟立即跑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外婆叹着气,把钥匙挂回钩子上,走到外孙房间里。
在烛光下,她发现孩子躺在床上,被单一直盖到下巴。
“现在该睡觉了,快半夜了。”
“我知道!”亚瑟说道,时间流逝着,而他不能将之挽回,他为此感到恐慌。
“我把房间锁上。这会使你摆脱所有的诱惑。”外婆亲切地向他解释道。
如果外婆在亚瑟近旁的话,就能听到他由于惊慌而倒抽的一口冷气。但外婆站得太远了,听不到。她向他微笑着,关上门,锁上了。
外婆一走,亚瑟立即掀开被子,跳下床。
他把床单和被子叠合在一起。
他只有打开窗户,从窗口逃出去。
他的逃跑是预先策划好的。他跨过窗台,沿着那临时的梯子爬下去。
外婆把蜡烛放在床边的床头柜上。
微弱的烛光恰好能够让她看清老闹钟显示的时间。
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差一刻。她在微弱的烛光下数着安眠药。只有三颗药,沉在一大杯水的底部,她一口就吞下去了。
然后她把眼镜放在床头柜上,躺下去,将烦扰她的担忧都留给了睡眠。
亚瑟双手拉着一条用碎布接起来的绳子,因为这绳子太短了,够不到地面,他便跳了下去,跌落在地上。
他重新站起来,全速向大门跑去。
看到亚瑟,阿勒弗雷跳了起来,它守着大门,它的主人怎么能像变戏法一样跑出去了?
大门关着,亚瑟绕到专门为狗保留的小门边。阿勒弗雷越来越诧异了。它的主人正趴在地上爬进了这个“艺术家”的门。
亚瑟穿过客厅。他考虑了一下,穿上了旱冰鞋。
大时钟慢慢地走着,显示此刻为二十三点四十九分。
亚瑟很顺利地爬上了楼梯,但走到外婆房间门前时,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她把门锁上了。
“见鬼!”亚瑟不禁说了声,他只有几分钟可以思考。
他从锁眼里往里看,确信钥匙正挂在钩子上。这就是机会。这是惟一的好消息。
“想个办法,亚瑟,想想办法!”孩子不断地说着。
他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尽快向四周观察着,寻找哪怕最微小的一丝灵感,能让他想到一个办法。
他注意到门上面有一个小天窗,天窗的一角破了。
亚瑟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打开车库的门,走了进去。
他爬上工作台,从沿着墙壁整整齐齐排列着的钓竿中抓了一根。
阿勒弗雷看到它的主人手臂下夹着一根钓竿走过去,又被惊动了:在这个时候去钓鱼真见鬼了,忘记时间了?
在厨房壁橱的门上,亚瑟找到了一块贴在上面的磁石。
孩子用他的多功能瑞士小刀在磁石背面磨了几下,使磁石的磁性活跃起来。
他来到外婆房间门前,认真地把磁石系在钓竿的顶端。
“真聪明!”阿勒弗雷想着,并不明白他要钓的是什么,尤其是在屋子里。
亚瑟迅速堆起桌子和椅子,没发出一点声音,这样能绰绰有余地够到那个窗口和那破了的一角。
他小心地爬上脚手架,把钓竿从破洞伸进去。
狗不解地看着他。它可从没看到过小河流进了外婆的房间。
亚瑟慢慢地放着钓竿,然后把磁石向钥匙放下去。
阿勒弗雷想把事情弄明白。它走近了脚手架,弄响了地板的一块板条。
亚瑟晃了一下。他努力使自己站稳了。磁石在房间里晃动着,碰倒了小药瓶,药瓶倒向一侧,里面的药水滴到了外婆的水杯里。
“亚瑟?”外婆从床上坐起来,迷迷糊糊地叫道。
亚瑟眼珠子都不敢动一下,他祈祷阿勒弗雷也这么做。
狗也没有动弹,只是微微地摇着尾巴。
外婆仔细听了听,只有花园里几只蟋蟀和一两只蛤蟆的叫声。没什么让人怀疑的,但说老实话,这种寂静也太完美了。
她戴上眼镜,没有察觉催眠药水正继续注入杯子,打开房门,向左边楼梯看去。
她只看到了小狗,它孤单单地蹲在走廊中间,还是像往常一样摇着尾巴。
她没看到,亚瑟就在她背后,一动不动地僵立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手里还拿着根钓竿。
狗还是什么也没明白,但它决定微笑一下。
“你也该去睡觉了!”外婆向它命令道。
狗夹起尾巴,向楼梯走去。这句话,它听懂了。
“怎么今晚他们都不想睡觉?!是不是因为满月的缘故呢?”她自言自语着,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亚瑟终于可以呼吸了。他没有被发现,真是个奇迹。
外婆摘下眼镜,把它放在床头柜上。她端起水杯,现在催眠药水瓶里的药水已经都倒在这个水杯里了。她赌气地一口把水杯里的水全喝了下去。
药效立竿见影。外婆还没来得及钻进被窝,就倒在床上了。
亚瑟继续“钓鱼”,而外婆已经开始打鼾了。
磁石慢慢地挨上了钥匙,把它吸住了。钩子似乎并不同意,要反抗这入室盗窃者。亚瑟做着鬼脸,打着手势,要从与钩子的决斗中解脱出来。
阿勒弗雷又悄悄地爬上了楼梯,它想看看钓鱼钓得怎么样了。它走向亚瑟,后者正在那临时脚手架上扭动着身体。
狗又踩到刚才那块板条上,这块板条肯定没装好。桌子的脚挪动了。脚手架失去了平衡,摇摇欲坠。
“哦,不!”亚瑟不禁叫道。
整个脚手架就像纸牌搭成的房子一样倒塌了,发出可怕的声音。狗跑开了。
亚瑟的头夹在一把椅子中间,就像一个地震事件中的幸存者。这场灾难发出的气流是这么强大,把房间的门都震开了。外婆没把门重新锁上。
亚瑟伸长脖子,看到外婆摊在床上,像个真福者那般打着鼾。
“怎么这么混乱都没把她吵醒?”孩子自言自语。
他走进房间,走向外婆的床,以确定外婆没出问题。既然她打鼾打成那样,毫无疑问,她活得好好的。
然后他注意到小药瓶打翻了,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拿起被子,盖在他那可亲的外婆身上。在睡眠中,外婆的脸看起来年轻了三十岁。
“做个好梦,外婆!”他说道,然后从地上捡起钥匙,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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