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澄庆有个绰号叫“音乐顽童”,作为出道近20年的老歌手,他歌中的戏谑和嘻哈,将悲天悯人的大情怀化成了一个个玩笑。在年过不惑之后,哈林玩音乐似乎玩得更加随心应手,在他的最新专辑《哈林天堂》中,一首“锅碗瓢盆交响曲”搞笑的《蛋炒饭》,唱出了他现在幸福的“居家味道”。而才女老婆伊能静特意献出的《春泥》,更是写出了“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古典爱情意境。日前在北京接受采访时,庾澄庆一脸正经地说:“这首歌词的意思刚开始我不敢问她,一问她老人家会觉得我没知识。后来我弄明白了,
贱内让我变得有知识了啊。”
归零的阶段很重要
记者:好久不见。唱了这么多年歌,去年你才得到金曲奖大奖,是不是心理发生了一些变化?
庾澄庆:去年我的生活无论是精神层面还是实际状况都有很大变化,家庭成员有了新人员报到,去年还得了金曲奖,所以在心里面有很多变化。大部分人觉得的奖了会有很大压力,我反而觉得有一点点走到开始的、归零的感觉。我以前老觉得的奖对我来说有很大困难,因为评审永远会有意无意的拿我跟我自己做比较,他们会说:“哈林的这张专辑跟以前比怎么样……”这次得奖好像回到我最初的最有力量的时候。当时在做《海啸》这张专辑的时候,我也有种感觉,以前想中间的过程想得太多了,老要想做没做过的东西,其实应该做的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就像你刚开始进入乐坛的感受:啊,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啊;我听了很多东西我觉得特别不满意,我想要好好改造一下……这次得奖让我觉得,我之前的创作理念在这里被证实了。
记者:从头开始?这样的感觉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庾澄庆:这个归零的阶段是很重要的,当然,想跟实际实行又有很大差距,因为你想要归零,又想要做不一样的东西,有些东西还是有形无形地在干扰你,一直到我在这个专辑里源的资源进来,慢慢地我把它们整理出来的时候,在做的过程当中,我才慢慢找到真正原始的快乐。因为刚开始很好玩,之所以好玩是因为不会玩,就象骑脚踏车,刚开始找到窍门可以不跌倒了,或者打篮球练了很久第一次上篮成功,心里面那种快乐和喜悦,我在做这样专辑的时候又找到了。
记者:具体找到了什么?
庾澄庆:从音乐的形态上,我现在在跟一些年轻人合作,或者有一些情绪性的歌曲,我以前大部分以音乐为主,现在很多文字的想法、生活的东西,在这些方面让我找到很多刚开始做音乐时的快乐、刺激。
记者:现在做音乐是不是就像你的音乐制作公司的叫字那样,可以更加“为所欲为”?
庾澄庆:现在我属于心中有剑的形态。我觉得音乐形式,以前是拿着刀枪在砍,尤其是刚出道的时候,我觉得音乐形态很重要:我要今天做个摇滚、明天做个饶舌,后天做个黑人的……我现在觉得最重要的、音乐的灵魂在于旋律跟歌词,可是怎样把它装扮出来呈现给大家看到,那就是音乐形态,狂野的灵魂一定要用奔放的音乐形态,很有气质的灵魂,一定要有不同的形态来包装,音乐形态对我来说是衣服。我现在觉得什么音乐形态没关系,适合就好,当然还需要是从内在散发出来的想法。你要是熟练的,做这个音乐是很有感觉的。我最喜欢的音乐形态、带我入门的,是迪斯科,我在那个时代成长,那时候我听迪斯科,觉得太舒服了,那个鼓打倒心里面,节奏强的音乐形态是我比较擅长的。所以不管快歌也好,慢歌也好,我的节奏都很强烈。
歌曲跟生活经验有关
记者:当了父亲,心态有什么变化?
庾澄庆:哎呀,这孩子,挺碍事儿的。(笑)老是会想着他。去年很多变化,是我出生以来碰到最多事情的一年,事实上,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我一直没有办法聚焦在创作上,以前每天都写东西,有没有都写,因为碰到瓶颈是常有的事情,越做瓶颈越窄,越难通过,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规定自己坐在乐器前面,叮叮咚咚一下,有时候坐的久,有时候坐不久。去年这段时间,我就没有办法呆,老是心神不宁,这可能是去年的变化里面最让我不安的事情。一直没有写出自己认为满意的作品,但是到了今年年初,我写出了《春泥》,自己很快乐,有一种火山爆发的感觉,累积了很久的能量爆出来,觉得跟自己以前的作品不一样。
记者:那你创作的着眼点会不会发生什么大的变化?
庾澄庆:其实现在我们想要的东西可能只是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只是我们怎么把它转换成原料而已。不管是家庭的变化也好,还是心理的变化也好,对我可能都是很重要的过程。以前,灵感垂手可得,想写什么一下子就写出来了,随着时间推移,对自己也有要求,尽量需要时间去酝酿,需要外界的一些压力。
记者:你的老婆伊能静过去帮你写歌词都是用“吴静宜”的笔名,甘愿隐藏在你这个成功男人的背后。这次她署真名给你写《春泥》的歌词,是不是因为这是一首你们的爱情主题曲?
庾澄庆:我希望写的歌尽量跟自己的生活经验有关系,这么多年下来,事实上有很多歌曲跟自己生活没那么多关系,因为我以前以音乐为主,写出歌来就请别人写词,有想法就跟人家讲,没想法人家就自己写,常常他写完以后,我去体会,当然作词人也会给我讲,他写的是什么意思。 而自己本身的经验一定是很贴切的。我们在做这张专辑时,就有这样的概念。写《春泥》的时候更是这样。拙荆、就是贱内,呵呵,多斯文啊,她听了就说,这个歌我蛮有感受的,要写一个东西。她就从《生死遗言》里面找了一个很满意的作品,叫做《春泥》,写出这样一首歌词。刚开始我不敢问她,一问她老人家会觉得我没知识,其实我有一点点印象,是取自古诗词:“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字面上我大概可以理解,其实也不是那么深,但是怎么跟歌词作连接,怎么样让现代年轻人——其实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我以前的歌词很白话,很直接,怎么样让我很清楚地表达这个意义?我的感受是:春天的泥土,里面有很多落花,这些落花就像我们在人生里碰到的很多问题,碰到问题的时候常常觉得特别辛苦,很难,可是过了以后,它就让我们成长。对我来讲,我对人生的看法,我对感情的看法,甚至我对音乐的看法,都很能吻合的。另外我觉得很重要的一个指标性的决定就是,它跟我以前的作品很不一样。所以我觉得这样一个作品,它会带给我一个新的表演模式,它比较古典文学,比较更像新诗。
音乐不断尝试新东西
记者:你大概是台湾歌坛第一位尝试饶舌歌的歌手,这次你的新歌《蛋炒饭》又有了新的尝试,你是个要求自己求新求变的歌手吗?
庾澄庆:我在做饶舌歌的时候大概是1987年,那个时候没有人在做,我觉得蛮寂寞的,但是也很容易凸显自己。我重视的是它整个的结构性,比较西洋化,像《报告班长》那首歌。听起来比较跳跃。同一年,我觉得这种东西做过了,可以换一种东西玩了,而且后来的饶舌歌强调的方向不一样,对我来讲,饶舌歌是开心快乐,传递一种开朗的讯息,后来国外的饶舌歌大多是暴力啊什么的,我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不喜欢。一直到我听到《蛋炒饭》的时候,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第一点,很有趣问性、戏剧性,中间还有对白;第二点,它跟以前的饶舌歌有很大落差,它使用了很多北京腔的口吻——对了,我在各位面前讲北京腔有但不好意思,但我是尽力拿捏那种感受,它有说唱艺术的感觉在里面,以前觉得饶舌歌一定要很西洋,现在我突然听到了这样的饶舌歌,觉得太好玩了;最后一个很重要的,我听到“蛋炒饭”这三个字,就想到我看到过的一个重要的表演——Stomp,大家都觉得音乐是有距离的,无论是玩乐器还是唱歌,可是Stomp就是把日常生活里的锅碗瓢盆、桌椅、桶……什么烂七八糟的东西都当成乐器,生活里就有节奏,我在国外看这个表演的时候觉得:哇,怎么这么有趣!从头到尾充满了音乐、充满了节奏,还有戏剧性,每一个人还有很明显的个性。看到蛋炒饭,我就想到厨房里面到处都是乐器。所以这首歌里面,我把厨房的东西全都变成节奏。很好玩。不会玩的才好玩。你看台上人家做得很棒,自己来的时候就完全抓瞎,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始。从敲碗开始、到蛋怎么打,在厨房里收音。打蛋花、切菜、炒菜、下油、起火……然后一个一个组合起来。
记者:“顶尖拍档”在你的音乐生涯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能谈谈他们吗?
庾澄庆:我和“顶尖拍档”一直在合作,以现场表演比较多,我的表演形态如果没有现场乐队,就少了点什么。会差很多,尤其我不是以华服、舞蹈取胜。顶尖拍档除了能弹,还会唱、会跳、会表演,带给观众的,应该是在港太不容易看到的形态。 因为香港强调豪华的歌舞秀,台湾强调歌手个人魅力跟观众的互动,我强调的是表演形态的乐队——Show Band。
感情有很多回忆
记者:伊能静说你不会做饭,只会做蛋炒饭?
庾澄庆:也不完全是,我只会做蛋,连炒饭都不会!(笑)做了也会出状况。有一阵子我妈在美国,为求温饱,我自己下厨,我最会做的是糖醋荷包蛋。有一次正在做饭,妈妈打电话来,我接电话忘了关火,结果把排油烟机给烧了。从此以后我光明正大地不用做饭了!伊能静比较擅长西式的,这样不会把房间搞的乌烟瘴气。
记者:你和伊能静的感情一直很稳定,一路走来的过程是不是很难忘?
庾澄庆:过程里面一定有很多回忆,心酸也有。重点是能不能走过来。现代人的爱情关比较速食,就少了学习。快乐谁不想要?但是学习很重要,要学习怎么改变对方,怎么改变自己。改变对方很容易,就用说的,两个人代表的是两个世界,如果对方真的不能改,那你是不是要改变自己的看法,这个就更难。过程中可能有些事情很痛苦,很难熬,怎么办,走过了,也不过就是一个回忆,以后回忆起来,酸酸甜甜的,就是那种滋味了,觉得很不容易。你会学会珍惜。现在脚步实在太快了,大家不太容易感受到身边的好东西。 文/王磊[原载于《北京电视周刊》/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