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虽然没有上映，但把编剧王朔与导演冯小刚第一次平等地连在了一起。 第九章 仲夏夜之梦
在我的报道频频给报道对象造成不快的同时，我的采访中也挨着出现了一双双日后成为影视“经典配对”的明日之星。
在以后的演艺生涯中，他们要么成为郎才女貌的明星夫妻，要么以其最为公众接受的绝佳配对而成为一个经典回忆。在一片星光艳影中，公众之所以惟独钟情于对他们的津津乐道，把他们当做对中国影视“怀旧”或期望的象征，其中确实表达出一种莎士比亚式“仲夏夜之梦”的浪漫情怀。
原来，中国的芸芸众生，除了为解决温饱而辛苦努力，除了奔小康而树立生活信心，他们还需要浪漫和梦想。
影视“配对”们对应了公众的这种情调。事实上，下面这些成双成对的“星”，在早年接受我的采访时，星运还只是刚刚抬头。以后之所以“配对”了，那也是“强强联手”的更大的造星活动。
冯小刚、徐帆：才貌最优组合
第一次知道冯小刚的名字时，是夏刚拍摄的影片《遭遇激情》，那时他默默无闻地处于影视圈的边缘，但我从那个时候起，就对他有着特殊的好感，他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只是他当时并没有相应的作品来令人信服地证明这一点。
冯小刚有着北京人典型的特点：语言俏皮、不服输和哥们儿义气的作风。我们较为密切和实质的接触是在他拍摄《情殇》时逐步开始的。那时，他的作品无论是影片还是电视剧，都明显地渗透着唯美主义。他利用色彩、光线乃至音乐，把画面搞得极其精致、完美，犹如文艺复兴时期那些不朽的名画。可惜与我们现实生活有了相当的距离，因此，诸如《永失我爱》这样从制作上堪称精品的影片，却并没收到良好的经济效益。
当初，我在观看《永失我爱》样片后，认为无可挑剔的制作相对于主题有些喧宾夺主。所以便很坦率地没有对《永失我爱》加以赞赏，只是告诉他画面、摄影和音乐堪称一流。
市场的占有意识那时对于冯小刚并不强烈，或许是因为受《北京人在纽约》精致制作的鼓励，《情殇》依旧保持着他固有的特点。让一个导演改变习惯的风格显然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能不比让左撇子改右手更容易。
对于冯小刚的作品，我最喜欢的显然不是那些精雕细琢的《情殇》或《永失我爱》,而是最终没能在北京台播映的《一地鸡毛》。刘震云的原著是电视剧成功的保障，这一点冯小刚也不否认。但是这也表明冯小刚不想逃避社会责任，敢于直面现实题材的勇气。因为，与他年龄相仿的许多年轻导演们此刻依然扎在帝王将相的僵尸中寻找“创作灵感”，在那发霉、陈腐的“历史遗迹”中寻找“戏说”、“新传”或“秘史”的源泉。要么就津津乐道地制造出一批远离普通人民群众的“都市伪白领”。沉溺于虚幻和矫情的“现代题材”泥淖之中。
真正使冯小刚站在舞台中央，成为各种灯光集中照射的焦点，是当他与王朔越来越打得火热之后。他们将王朔的小说《我是你爸爸》改编成影片，并且王朔反串成为导演，冯小刚反串做了演员。这次成功的商业运作引起媒体极大兴趣，他们在媒体持续关注的热潮中顺利拍摄完毕。
试映那天的上午，王朔与冯小刚只请了王蒙、刘震云、邵牧君、马晓晴和《北京青年报》记者陈国华。当时，山东一个记者来京正找我，得知我将去北影厂看样片执意要求同行，我应允带他一起去放映室。
看完后，我们在会议室随便地座谈，王蒙和邵牧君先后坦率地陈述了观后感，刘震云和陈国华静静地旁听。突然，一直侧倚在沙发上的马晓晴狠狠朝后甩一下长发，然后定睛环顾一下在场的所有人，快人快语地说开了：“小刚，你那样表现就怎么……”马晓晴口无遮拦、滔滔不绝，大意是挑一大堆毛病。说累了后戛然而止，继续埋头昏睡。
众人面面相觑，王蒙和邵牧君两位老先生尤其显得惊愕，冯小刚悄声解释：“晓晴昨夜喝得有点高，身体不舒服。”众人恢复常态继续讨论已经更名改姓的《爸爸》。
不料，山东的记者很快发表一篇文章：称马晓晴痛斥王朔、冯小刚，王蒙、邵牧君狠狠批评《爸爸》。这篇文章很快被全国各地多家报刊转载，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给王朔、冯小刚及无辜的《爸爸》都造成相当大的被动。
王朔、冯小刚忙问我那个山东记者是怎么回事？我们私下随意的交谈怎么变成了“痛斥”和“狠批”？我感到，自己把一个既不了解情况又下笔过快的记者突然引进他们私下的交谈场所，是一个非常鲁莽和不当的举动，我为我的疏忽深感遗憾。但挽回是困难的，读者并不清楚马晓晴酒后话语的准确成分，也不知道他们是无话不谈、很熟的朋友。
尽管王、冯二人均没流露出半句埋怨，但那件不得体的事令我至今不安。《爸爸》也真是命运多舛，胶片很快就被冷冻在片库里，没有说不能上映，但也没有允许上映。
王、冯二人不屈不挠，继续在滚雪球。他们又筹拍第二部影片，这一次，冯小刚居然打算将带有自传体性质的《过着狼狈不堪的日子》隆重推向观众。开机仪式是热闹而隆重的，京城的大小媒体纷纷派人参加。女主角徐帆身着白色婚纱跪在北京展览馆剧场的大厅内，开始了第一个镜头的拍摄。
两天后，冯小刚给我提供了一批相当精良的剧照。当这些剧照在发寄给外省报刊的火车途中，《日子》突然被勒令停拍。我赶到剧组的时候，王朔和冯小刚都非常沮丧地在宾馆里一筹莫展。而与此同时，有一篇关于“冯小刚被电影局追杀”的报道，正在全国各地的报刊上迅速蔓延、传播。
那篇报道产生的负面影响可想而知，不仅冯小刚感到尴尬，电影局方面也非常恼火。因为所谓“追杀”纯属谣言。这种道听途说的传闻居然被涂抹上了官方色彩，效果当然非同小可。冯小刚决心拨乱反正，以正视听。于是《北京青年报》采访了他，让他直接驳斥和辟谣。冯小刚很客气地没点那位作者名字，只称是“一个自由撰稿人”。
万万没想到，我的麻烦又开始了。报纸出来当天，我的电话就接连不断，他们问我与冯小刚在开战吗？抑或你与冯小刚联手炒作吗？我解释“自由撰稿人”不是我的专用名词，但这些解释毫无意义。更多的人认为是我“与冯小刚交恶了”。
1996年，对冯小刚似乎不是一个值得怀念的年景。
那时，我们联系很密切，我认为我们应是天然的盟友，因为我们都曾经并且继续面临着许多坎坷。他当时执意要支付给我“宣传费用”，以表达对我的感谢。我不止一次断然谢绝，我把为他呼吁和呐喊看做是一种义务，让他在艰难的日子里也能感受到朋友的关心和支持。
即使在我们联系相当频繁的日子里，我和冯小刚也不是那种常在一起吃喝的关系，我没有时间，也不喜欢那样做，但他知道，他一旦找我时，我会立即与他合作的。
以后的日子，我们渐渐失去联系。冯小刚走出了事业的低谷，开始进入良性循环。或许是苦尽甘来，冯小刚松懈了以往的慎重，或许他真的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不用有任何顾忌的地步。1999年以来，他开始不断地引起一些小麻烦。先是北京记者埋怨他戏弄记者，假借邀请采访之名，实际让记者免费当群众演员。事情不大，但发生在冯小刚身上，的确让我很吃惊。冯小刚不应是那种人，从我过去对他的了解分析，我宁肯不相信这样的传闻。但愤怒披露此文的记者对我却信誓旦旦保证：绝不夸张，更没造谣。
后来，又从网上传出昔日密友王朔以鄙夷的口吻谈及他们曾经的合作及他的为人。
再后来，得知他最早的合作伙伴之一、曾经多次在他导演的影片里任制片主任的彭晓林也与他分手另立公司……
最后直至发展到有一天，《科学时报》记者通过其他记者找我，称冯小刚要动粗打人时，我才发现我过去认识的冯小刚的确有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名气与脾气呈正比增长。
即使我深深厌恶影视圈那些动辄想以暴力威胁他人的明星或导演，但涉及到冯小刚时，我还是没有轻易写文章声援受恐吓的记者和谴责扬言付诸武力的冯小刚。我急忙分别呼冯小刚和徐帆，可惜他们的呼机均已经停止使用。而当他们有了手机后的日子，我们也渐渐中断了联系。
在这种情况下，我以非常客气和遗憾的语气写了一篇言论，指责冯小刚对于批评的不当反应。事后，得知冯小刚找了六位年轻记者特意解释他与《科学时报》的不快经过。他必然要提起我的文章，称我给全国200家报刊发了谴责他的通稿。后来那六位之中的数位记者讲：冯小刚当时对我的做法表示不解，认为“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他曾经给我和徐帆不少帮助，不知道我在哪件事上得罪了他？”我告诉他们冯小刚真的没有半点对不起我，我对他至今也依然抱有好感和怀有敬意。只是反对他这样公开无忌的粗暴言行。我又笑着追问他们：冯小刚有没有表示对我也施予老拳？大家一致表示：冯小刚没有对你发出半句含有敌意的话语。
我通过他们得到了与冯小刚联系的渠道，但是接电话的是他新的制片主任。他坦率地告诉我：小刚其实心里真的挺生气的，但没有对外流露出来。既然冯小刚有了代接电话的人员，我便直言不讳地让他转告：他没有得罪我什么，不必为此费心琢磨。
 刚分配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徐帆，住在宿舍里。
1991年，徐帆刚刚出道，初次见到徐帆是在剧组的汽车里。那天下午，《大撒把》在故宫午门拍摄。王小宁计划来给葛优拍些照片。葛优乖乖拍完，小宁问：“还有哪个演员在车里？”我告诉他还有一个我们都陌生的徐帆。小宁这次不敢再犯当时对巩俐的错误，几年前，一次演艺圈活动，默默无闻的巩小姐不被人注意地坐在门边，当时，小宁没想到日后再给她拍照变得困难重重，那时，竟然没把镜头对她一晃。
我去请徐帆下来，正半睡眠状态的徐帆不很情愿，那时小宁的知名度也不是今天这样响亮，一听其名如雷贯耳，都希望他能抽空为自己拍些照片上封面。我告诉她葛优已拍完后，徐帆被迫换衣下车。
作为新人，徐帆演的戏不多，自然还很谦虚。几部戏下来，徐帆就猛然地脱颖而出。特别是以后和冯小刚的合作，她进步颇快。但徐帆在待人接物方面却始终没变，从不矫揉造作，总是同刚刚认识她时那样，孩子般地说笑，一脸单纯。
我曾去过她在人艺后台由办公室改用的宿舍两次，一次为采访她，一次是见陈小艺。我最清楚地记得徐帆很爱搜集烟盒，她把空烟盒错落有致地钉挂在墙壁上，色彩缤纷，像是给香烟作广告，更有点酒吧的味道。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台录像和放像合二为一的电视机，陈小艺从质量的角度上反对她这样选择，但徐帆说：省事。
徐帆是一个不甚挑剔、比较随便的女演员，据以后多次给她拍照的小宁讲，徐帆没那么多臭事，而大多数女演员在镜头前则必须反反复复地折腾、百忙。我曾经在王小宁摄影室见过不少让人讨厌的女演员，拍摄《爱你没商量》期间，有一个青岛籍自由女演员来拍照片，我当时在场目睹了她的风采。王小宁把已经来这里拍摄过的其他年轻女演员相册给她看，让她选择自己喜欢的形式。这位青岛小姐心不在焉地翻动相册，用蔑视的口吻评判着一个个女演员的玉照，“哎哟，我要是她早就去卖菜了！这么丑的人居然还恬不知耻想当演员？”“太俗气！整个一个小家碧玉，太没气质！”“嚯，穿得这么露！哪是演员，分明是鸡！”
我在一旁看她尽情表演，很是厌倦。遂与小宁告辞，送我的时候，我郑重告诫小宁：“这样的演员你少理她们！”以后不久，王小宁钦佩地对我说：“你的眼光真准！那个果然人品太次，大家都烦她，非常讨厌！”
而徐帆则非常大气，从不以轻视的语气背后谈论她的同学和同行，摄影记者拍照时也不非得搔首弄姿装模作样，轻轻松松和坦坦然然。冯小刚说他导演的影片之所以经常用徐帆，也是因为看中了这一条，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但有这一条肯定是对的。
话剧《阮玲玉》上演时，徐帆的表演才华得到新的展示。当时她受到极大的荣耀，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不过即使那时，徐帆表现得也相当平静，没有飘飘然。以后，当我们随《阳光灿烂的日子》去上海举行首映式，影迷和记者都奔向姜文和宁静，将徐帆冷落一旁时，徐帆依然泰然处之。
从那一刻，我发现了徐帆有别于同年龄女演员的重要之处。
徐帆这个年龄和目前所享有荣誉，是很容易使自己膨胀和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摆在大腕儿的位置上。可是，徐帆总看到自己的不足，总看到前边有那么多的好演员，平和地对待自己和他人。她很自豪的是，从影以来，她有幸和许多优秀的男演员合作，如葛优、陈道明、濮存昕、李雪健等，这对她的帮助太大了。
她与冯小刚的关系正在悄悄进行的时候，我私下问过她这个传闻是否空穴来风？她很坦率地回答：“不，是真的。因为他值得我这么选择。”然后她请我暂时保密。我从一开始就认为他们走在一起无可厚非，并且不同意那些以世俗的目光来评判他们选择的观点。
徐帆与冯小刚在共同走向生活和开创事业的道路上不是一帆风顺，而是坎坷曲折。由徐帆主演、冯小刚导演的《爸爸》和《过着狼狈不堪的日子》两部影片，一个是至今埋藏在地下，另一个索性不许出生。我当时非常同情他们的遭遇，同大多数他们的朋友一样又都爱莫能助。令人欣慰的是，尽管遇到麻烦，徐帆却没有沮丧和焦躁，她继续认真而默默地拍下去。
随着徐帆与冯小刚关系的公开化，他们的事业也迎来真正的春天。特别是两部贺岁片，使冯小刚获得了他期待已久的两个效益。(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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