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霍洛维茨(Vladimir Horowitz)1978年在纽约为莫扎特钢琴协奏曲(作品23号)录音的实况录象，才发现音乐不仅是用来听的，而且是可以“看”的。即便像霍洛维茨这样严肃的大师，也并不缺少“表演性”和“娱乐性”。亲眼看到他的手指在动，哪怕只是录象，给我的满足感是任何抽象的听觉享受所不能替代的。
两个乐章之间休息的时候，记者问霍洛维茨对莫扎特有什么看法，霍洛维茨直言莫
扎特是他的最爱，莫扎特的音乐绝非仅仅局限于古典领域，而且格调高雅(“in good taste”)、自由不羁(“completely free”)，当问到他演奏莫扎特的体会时，霍洛维茨说，一个朋友告诉他，“要像演奏肖邦一样地演奏莫扎特，像演奏莫扎特一样地演奏肖邦。(You have to play Mozart like Chopin, and play Chopin like Mozart.)”意思是说莫扎特固然轻快，但不能表现得流于轻浮，肖邦的浪漫，也绝不能解释为眼泪鼻涕──要表现出莫扎特的“轻”中之“重”和肖邦的“重”中之“轻”，这才是关键。所谓“反者，道之动”，“形似”有时是“神似”的敌人。
对于做新闻的人，这个道理简单到粗浅。娱乐版可以比做莫扎特──一不小心就做轻浮了：要闻版可以比成肖邦──搞不好就会闷到起腻了。只有各自“严肃地娱乐着”和“娱乐地严肃着”，才能做得出专业的娱乐版和好看的要闻版把。
道理是相通的。几天前看玛丽莲梦露的录象片，看她对着美国大兵骚首弄姿地演唱“Diamond’s a girl’s best friend (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更加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有几近“不朽”的江湖地位。她的娇憨性感、“愚蠢的金发女郎(dumb blonde)”形象都只是表征，玛丽莲梦露其实很有才华，她的歌唱得很好，也很会演戏，尤其还具有喜剧天份。可惜这一点连阿瑟米勒(Arthur Miller)都看不到，他并不知“肉弹”妻子的真正价值所在，就象体会不出欣赏莫扎特要怀着欣赏肖邦的心思。在阿瑟米勒的自传《时光枢纽：我的一生》(Timebends: A Life)中，他兀自疑惑到：“I doubt that anybody could have predicted Marilyn Monroe’s longevity in the public mind. That she wasn’t forgotten is a mystery, and anybody who can solve it is better than I am.(玛丽莲梦露至今还活在人们心中，这点我想当初不会有人预料得到。为什么大家忘不了她？这是个迷，而最解不开这个迷的人大概就是我了。)”其实除了阿瑟米勒之外谁都不觉得这是什么“迷”，他的《推销员之死》(Death of a Salesman)当然伟大，但是和玛丽莲梦露的轻中之重相比，他的重中之轻要轻得多了。 (窦婉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