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觉得家里的沙发有点陈旧,于是到家私店买了一张新的回家。搬运工人把旧的运走,我一切交待妥当后才出门。夜里回到家,发现旧沙发竟又搬到孩子的房间。我心里纳闷,怎么这样旧的东西竟又放回房间?于是要菲佣明天扔掉,但太太这时闪出来,她说是她要留着。
她轻声解释说,在我来回香港与好莱坞的那段日子里,每一次我出门,我母亲便抱
着被单来到我们房间,只为陪伴我太太,因为我太太怕寂寞。母亲就绻曲着身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睡觉,早上她起得早,便又静悄悄地起床。后来,这种替换成为习惯。今天,这旧沙发不单是家居用品,更是我与太太回忆的一部分,也是我们朋友间选我太太为最佳媳妇模范原因之一。
我母亲的性格也颇刚烈,但对我太太却出奇温柔。原因呢?只因为我太太有与老人家相处的经验,母亲爱出外交际,未曾听闻有媳妇喜欢跟奶奶相处,而奶奶为了跟朋友相会而偷偷离家消遣的。我仍记得太太在露台劝正要静悄悄回她自己家的老太太的情景,母亲老大不愿意,因为她要跟朋友打麻将。
母亲离世已两年。两年前的11月15日,我在红馆听阿梅(梅艳芳)的演唱会。跟一位相识于微时的老朋友在舞台上的道别还未完,我心里一阵不安,亦知道阿梅不会挨多久,于是我在末段离开。第二天早上六时多,接到姐姐电话,说母亲快不行了,不久我到了医院,她已安然离世。
在最后的岁月,一位痴呆老人没有留下片言只语,只有一大堆我跟她的回忆,与这张老旧的沙发。而随后的一个多月,阿梅也过身。非典、张国荣自杀、母亲逝世……
2003年绝不平凡,让我经受了人生中的最大历练。两年来,孩子长大了,奶奶的影像也渐渐淡去。那盏曾经影照哥哥、阿梅的射灯却跟着我南征北战,在我主讲的一堂又一堂的戏剧培训课上跟同学们沟通,把他们也搬上人生的舞台,肯定他们人生的风采,把沉闷的工作变作艺术修炼。